那年去延安当兵,也是这样一个落雨盼雪的初冬,我从花园岭坐摩托车到八仙镇,再从八仙镇买票,坐汽车到安康,在安康汉滨区武装部又分兵,跟着两个瘦瘦的上尉进火车站,上了绿皮火车。一路坐车,一路下雨,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以至后来屡次回想起这个时间点时,脑海中都只有我爸和小舅在车窗外没有色彩的挥手送别的画面。我不奢求离别是在艳阳的晴天,但若是零碎的飘几朵雪花,也是极好的。
到延安时,天才蒙蒙亮,不知谁喊了一声,看,宝塔山,车厢里响起一片忙碌的声音,都在为第一次远行,感到惊叹。延安,这个曾经中华大地上最优秀的一群年轻人聚集的圣地,如今在这样一个盼雪的冬天又同样迎来了一批五湖四海的年轻人。记得那个冬天,我们第一次,为自己感到由衷的骄傲且自豪。
那一年的同年兵有二百四十多人,在那个小小的教导队新兵连,我们刻苦而奋进。我们亲如兄弟,像一把火,燃烧着整个青春年少。
延安的冬天很少下雨,不像陕南,需要连着几天阴雨,才开始落雪。它的落雪很突然,没有任何预示。晚上整个新兵连的名字都从花名册里一个个欢愉而出。我忽然感觉我的迷彩帽上落了什么东西,轻轻的,夜太静了,除了名字和答“到”的声音。整个方阵都是静默的,就是在这种静默中,我分明细微听到我的迷彩帽上落了什么。我稍稍把眼睛睁大,斜眼向上悄悄望去,一朵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然后是一朵、两朵…居然是下雪了。随后我看到更多的雪落了下来,落在如同钢打铁铸的方阵里。我第一次见到婴儿拳头大的雪花粘在我队列前战友的迷彩服上。

那么大的雪花从天空里飘落,此时,花名册终于接近了尾声,方阵终于有了微小的轻呼,大雪终于毫无顾忌的铺盖天地而来。回到宿舍,我们同班的战友都显得格外兴奋,这么大的雪,像电影里的夸张的雪景,即便亲眼所见,也感到很不真实。我们在宿舍激动的讨论着,班长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这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似乎看到了他当新兵时候的样子,新兵啊如雪。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年的大雪让我对冬天有着深深的眷恋,以至于后来一到冬天,我都盼望着早落一场大雪,我都想念那一年让一群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梦里都是在大雪里光着膀子欢呼的画面。
如今,当年的战友大都早已随雪花般的名册回归了来时的土地,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少也做云烟散尽。新兵连的初雪,那场不真实的初雪,不知还有几人时时想起。
冬天的秘密都藏在了空白里,在我们一生需要抵达的地方,把一些破碎的往事拼凑在一起。这空白,是抬望眼的无尽等待,是远山远水的浩瀚爱意,是雪落营地的曼妙回响,是踏雪而行的眉上心头。
作者简介:

柯荣,陕西平利人,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人民武警报》《橄榄绿》《诗选刊》《延河》《华商报》《西安晚报》《安康日报》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著有诗集《相知无远近》《八仙三诗友(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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