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给我的那个韭菜馍(也叫韭菜饼),使我换来了一本《平凡的世界》,我也不亏呀,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我中学毕业,国家教育改革,高中停招,虽然在校读书算是比较好的,我也不得不回队上参加农业社的生产劳动。刚回队上时,十五六岁的我什么也不会干,只能在大人们犁地时牵牵牲口,三夏大忙时,帮队上给碾场的牛倒倒牛粪,提提麦捆,心里也很空虚。自此以后,看书就成了我饭后和晚上的习惯,我也慢慢地入迷了,原先我在学校就爱看书,特别是小说类。
一日,原来我们几个很要好的同学,都谈到当时流行的一本书,名字叫什么《平凡的世界》,他们都打听找这本书,我也感到好奇,就问他们这书是谁写的,我们这几位同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作者是谁,但都一个理念,听说这书写的特别的好。
那时我在一家乡镇企业上班,每天八小时外,别人打扑克、下象棋、丢方、掀花花(一种纸牌)、谝闲传,我却不爱玩耍,就喜欢看看书。我自小就有个怪毛病,越是办不到的事,我越要办,越是找不到的东西我非要找着,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

自从那次听同学们说是《平凡的世界》一书后,我日夜思念,到处打听,还托人在县新华书店找过,但都落空,县新华书店回复,曾来过两批书都卖完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货。找书的愿望越落空,越增添了我找书的决心,我想不管费多大劲也要找到这本《平凡的世界》,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得到这本书。
我看书上瘾了,一闲手里就拿本书,单位就有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我“书虫”,也有人戏弄我,往往拿上一本好书,让我给他买一毛钱的“洋糖”或一毛钱瓜籽,才肯给我。这样的代价,我会换回来一本本好书。比如当时盛行的《第二次握手》《林海雪原》《欧阳海之歌》,还有柳青的《创业史》等等。
这次我听单位的一位同事说,他知道谁有《平凡的世界》,他开玩笑说让我买些好吃的,他才给我找。只记得那晚天黑了,我一心想看这梦寐以求的好书,只要有这本书,他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可惜这位同事他笑了笑走了,我知道这人从来不说假话,晚上了我心急如焚,总想看看这《平凡的世界》里到底写了什么。
突然间,我想起了下午来厂时,母亲做了一个韭菜馍,母亲说外爷一会就来了,是专门招待外爷的,他老人家知道我上夜班苦,特地切开给了我一片。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能吃个韭菜馍,实属不易。

我一急,马上从布袋里拿出仅有的那片韭菜馍给了那个同事,不到两天,我就拿到了这本《平凡的世界》。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地传出去了,单位有些好事的人,就给我这个同事起了个绰号,就叫“韭菜馍”,弄的我脸上也无光彩。
我拿到书后,如获至宝,原来书的作者竟是我早就崇拜的大作家路遥。
打开书,我便开始了如饥似渴地阅读。那时候我的工作是三班倒,从早晨八点至下午四点,下午四点至晚上十二点,再从晚上十二点至第二天早晨八点。于是下班后,我急匆匆地洗刷了一下,去灶上简单喝了一碗拌汤,泡了一片麦面和玉米面掺和的粑粑馍,菜就是水煮白萝卜,就把宿舍门一关,看起书来。
孙少平上学的饥饿深深牵动着我,真的和我生活相似,还有同学郝红梅,每次吃饭都是同学们几乎吃完饭了,他(她)们才慢慢走去,一向很爱面子的他们这时只知道把肚子填饱,更谈不上吃好了,更不想让同学羞笑。

随着书一页一页地翻动,好像拉着家常,好像孙少平、孙少安、郝红梅都站在我的面前,好像他们就在我的村上,是我的左邻右舍。整个双水村都被作者真正写活了,把他们的一点一滴塑造得淋漓尽致,那故事一环套一环,环环紧相连。那细腻的描写手法,真是感人至深,那朴实无华的语言,感人的故事,像和我拉家常一样,这一切的一切都驱使我不得不继续看下去。
第一天我从早上八点看到上午十二点,要不是下班铃响了,我还真不知道时间。直到吃完了饭,我又拿起了书,睡下看、坐下看,真正地进入角色,从早上到上午,再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这中间我只啃了从家里拿来的几片干馍,喝了放假前那一下午打来的开水,这中间我不知道饥饿是什么,像着了魔似的。
那天晚上,看完书的我走出宿舍门一看,天气晴朗,满天星棋布排列在天上,银河两岸大小不一的繁星在天上闪烁着,偶尔有一颗流星从天上滑过。那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在秋天的大地上撒满余辉。一阵秋后的凉风,似乎吹醒了书带给我的一天的快乐,好像书中的孙少平和田晓霞在不远处约会,好像孙少安在那河堤上散步,心事在心中暗暗流淌......我恨这夜太短了,短得使我无法再继续看书。
那两天我如醉如痴,晚上又做梦了。我梦见书中主人翁的形象,好似他们就在我的身边,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我村里的人,那说话的语气是如此亲切、感人,我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周一上午刚上班,也就是我借书后的第三天,那位同事就向我要书了,说我已是接这书手的第三个人,必须在上午十二点前给他。这书我已看了三分之二,仅仅剩下的不足三分之一,我求他转告那人,再推迟一天就看完了,但那同事固执己见,他说一分钟都不能拖延。
我又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厂子里有人开玩笑叫他“韭菜馍”,是不是他真生气了。细细回忆,这也不是我说出去的呀,这给韭菜馍的事只有我和他知道。我反过来又一想,是不是他说漏嘴了,人们才开玩笑叫他“韭菜馍”呢?这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要,就还给他吧,也不能为拖延一天时间而挟人家的手。我万般无奈把书恋恋不舍地给了那位同事。
后来又过了几天,才真相大白,原来他们车间在上班时,无意中聊到这件事,有人开玩笑并加盐调醋地说道,拿别人的书换韭菜馍吃,不愧叫你“韭菜馍”。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三言两语就说崩了,那位同事就气乎乎地把书要走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人们还隔三差五地把我那同事还叫“韭菜馍”,但他也不生气了,“韭菜馍”就“韭菜馍”吧!
作者简介:

闰土,真名杨润杰,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宝鸡职工作家协会会员、西府文学社会员,扶风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天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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