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听见墙外有鸟阵阵清脆的鸣唱，趴在窗上向外望去，没有见到鸟的身影，却看到满院的桃花在悄悄绽放，那粉红、新鲜、兴奋的颜色，令我在这个原本平淡无奇的清晨感到欣喜又有几分难过。不知是春来的太迟，还是太早，总觉得对于世间的美好犹有几分怠慢。

晌午时分，我沿着河道向上缓行，春光柔和的打在薄薄的棉服上，一层薄薄的倒影在水中施施然流向远方。两岸已成几分绿屏的气象，万物始发，油油的风从容吹遍所有布满生机的角落。桃花站在春天的门楣前，微笑着迎接来往的宾客，自在、温暖并洋溢着由内而外的娴静的面容，让人心生无限亲近的怜爱。四季轮转，相叠互依，所有的故事都带着远方的相思，停驻在眼角眉梢，憨憨做着春天蜜似的甜梦。

河对岸的村子没有名字，只有几十家人户零散分布着，桃花开在油菜花中间，一条小路将它们劈开，一眼望去，像是鲜活的粉蝶，在春天轻轻飞动。羡慕生活在这儿的人，有晴日，有山水，有花鸟，俯首即拾都是旁人踏破难觅的天涯芳草。想起十几年前求学的学校河对岸也有这样的绕城小路，上面平铺着花团锦簇，下面流动着细波亮粼，我们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穿梭在朴素早春的光照里，在小路上散步，畅聊，憧憬，也时常看见早恋的学弟学长在这里如何抵达幸福的天堂。我不知道一眨眼算不算少年，一辈子算不算永远，但在花色初发的季节，一切都值得追忆和回味。

站在楼顶望向远方，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上，已有了不同于往日的色彩，单调的淡墨山水图逐渐洗去昨日的清雅，今日渲染几抹浅绿，明日勾勒几笔嫩红，后日点缀几分明黄……。在不知不觉中，它一天天的丰盈，立体，灵动，最后在某个时间点里脱胎换骨般精细的成为鲜活的彩墨名篇。

山无名的山，水无名的水，春无名的春，都像极老家的样子，那里有我熟悉的崎岖山路，有雷劈开的石头，有百年的老树，有倒垂的古藤，有黄羊、野猫、山鸡……，到了春天，它们带来埋藏了整个冬天的种子，低呼着远方某个名字，一路分享，一路歌唱，将幸福的讯息吹遍高高的山，浅浅的湾，此起彼落。它们记录着，刻画着，留存着，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轻易流逝的童年、少年乃至部分的一生。

好多年没有见过老家的春天了，层层高楼阻拦了屡屡远望的视线，重重大山斩断了频频远望的泪眼，纷纷琐事缠住了次次归乡的誓言。站在城里，眺望家乡的春天，我想，家乡的春天一定来的比城里更早吧，桃花一定比城里盛开的更美吧。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桃花依旧是少年的桃花，春天依旧是少年的春天。

作者简介：

柯荣，陕西平利人，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人民武警报》《橄榄绿》《诗选刊》《延河》《华商报》《西安晚报》《安康日报》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著有诗集《相知无远近》《八仙三诗友（合著）》。

本期编辑：肖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