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时梦见到外婆家屋后那片偌大的竹园;有时梦见到张家湾高中门前那棵威武挺拔的百年枫树;有时还梦见到数十年从未谋面的同窗学友。昨夜,在梦中我又见到了故乡的老屋和老屋门前那棵老槐树上的喜鹊窝……小时候,每逢夏日,父母亲总喜欢在老槐树的荫翳下一边乘凉纳风,一边向我们讲述《水浒传》、《西游记》或《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如今回忆起来,往事宛如电影镜头一样历历在目。
第二日,思乡心切的我便带着单位的几位同事趁兴回到了老家寻觅久违的乡愁和乡思。我的老家位于红安火车站对面的柯六细湾。爷爷修建的三套房子和四合小院是我们家正宗的老屋,可惜,这些房屋在“土地改革”年代全部被当地政府全部分配给其它贫农家去了,这就意味着祖辈的家从此异主了;此后,祖父、父亲靠勤劳的双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重建了两间石砌平房,记忆中,这两间房屋极其简陋;1982年春,祖父、父亲眼看儿孙们都长大成人了,为了在社会上撑门面,他们决定又将这两间低矮的破屋改成三间门楼高大、条石整齐、八面威武的砖混平房,房屋的产权登记在三弟名下;我和妻子结婚后,1988年春,成家立业后的我,又在老屋相邻的后山坡上重新选址建造了三间又高又大、时尚新潮的砖混平房;这就是我家祖居的变故和经历,现在,每当别人问起我家的祖居时,心里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涌起阵阵酸楚。
我名下的那套房屋占地一百二十多来方米,坐标方位为坐西北朝东南方向,屋后是一座小山,房屋四周的墙壁均由硬石砌成,为徽派样式,四角飞檐翘首,十分大雅壮观。四围的空地上分别栽种着数十棵槐树、樟树、椿树、枫树、柏树、翠竹等不同品种的树木,其中十余米高大的老槐树上,几只喜鹊还筑了一个脸盆大的、牢不可摧的窝巢。
我和同事们刚走到门前,几只喜鹊见到我们时,它们一边在枝头不停地上下翻飞,一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是在迎接我的回来。面对那群黑白相间、羽毛整洁光滑、叫声清脆悦耳、颇通人性的小精灵,许多往事不禁涌上心头。和几位同事开门进屋落坐后,我便滔滔不绝地向他们讲起了喜鹊与我家息息相关的故事——
说实话,在所有的鸟类动物中,我一生最钟爱的要算喜鹊吧。喜鹊是大别山地区众多鸟类中的一个鸟种,当地老百姓习惯叫它吉祥鸟。它的生命起源于何年何月何时,虽然我无法去研究和考证,但从记事起,我就非常喜爱喜鹊,一直视之为心中的圣鸟。
曾记得小时候,有几只喜鹊在我家门前的一棵木梓树上做了一个大窝,由于不懂事,一日,我和本湾的几个顽童正准备爬上树去将鸟窝拆下来当柴禾。这时,母亲正好从田地干活回来,见状,母亲将我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来又将我喊到屋里让我下跪认错。母亲一边批评我,一边告诉我说:“喜鹊不仅是人类的好朋友,而且还是喜庆、吉祥、好运的替身和象征,以后你无论如何再不准伤害它们;鸟的窝就像我们人类居住的房子,鸟的房子没有了,它们白天晚上到哪里去栖息呢?”
自从上次掏鸟窝事件后,我时常自感内疚和不安。为了弥补无知造成的过失,我总是抽空四处去检拾一些小木棒放在有鸟窝的大树脚下,目的是想让喜鹊将它轻而易举地衔去筑窝,有时还对树上的喜鹊大声喊道:“喜鹊呀,你们不必到很远的野外去一根一根地检拾棍棒,今天我给你们弄了这么一大堆,你们衔去吧,免得多费力气。”
喜鹊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意,于是它们一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边飞落到我的肩背上,其仿佛是说——谢谢你的善意,我们不能侵占人类的利益,我们要靠自己的劳动获取自己的需要。
一连几日,我发现自己特意帮喜鹊弄来的一堆棍棒,他们都丝毫不动,我感觉奇怪。于是,我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说:“喜鹊很通人性,它从不象麻雀那样喜欢不劳而获和贪图便宜,麻雀管不住自己的心和嘴,你看,麻雀总是偷吃农民收获的果实,令人望而生厌。”
随着年龄的逐渐成长,我对喜鹊的偏爱和敬佩与日俱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门前大树上的喜鹊更与我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在通讯手段极其落后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喜鹊成了我家的“通讯工具”,不论哪年哪月哪日,家里要来客人或亲戚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它们都了如指掌,并发出不同的鸣叫声或不同的飞行姿势,我母亲都能从它们身上准确获取各类信息,且十分灵验。
我外婆家在麻城宋埠镇,与我家相距二十多公里,我们两家之间有什么喜事、好事、要事,喜鹊总能准确知晓。天刚亮时,它们便开始在门前叫个不停,有时,它们还飞到母亲的肩膀上,用嘴咬住母亲的衣服不松。
记得念小学四年级那年的秋天,一日清晨,几个喜鹊在我家门前欢天喜地地叫个不停。母亲笑嘻嘻地告诉我说:“今天中午后,你早点回来吧,家里一定会来十分珍贵的客人”。等到中午放学时,外公果然笑眯眯地坐在我家堂屋的板椅上,而且,他还给我买了一个新书包、一件新汗衫和几本儿童图书。
我和同事们坐在屋内聊了一阵,然后我们几人又围着老屋前后、左右转了几圈。睹物思人,思绪万千。此时此刻,脑海里一边回忆起我家老屋一次次的拆、改、建的难忘历史,一边回忆起喜鹊将鸟窝从桕树转移到槐树上的艰辛历程。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动物和人类的命运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啊,只有不停地去适应自然环境,才能找到各自的生存之道。
临别时,树上的喜鹊又面朝着我们不停的欢叫起来,仿佛在与我们道别。老屋啊,我终生难忘的乡愁,将永远定格在我脑海之中。喜鹊叽叽喳喳的欢叫声啊,更像母亲小时候唤儿的吆喝一样亲切、动人、温馨!
作者简介:
柯建文,笔名鉴文,湖北红安县八里湾镇政府原工会主席,湖北作协会员。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小小说选刊》《短篇小说》《故事会》《中国故事》《湖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100多万字;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说集《金龟》、散文集《竹园情结》。
责任编辑:肖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