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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那些木匠工具 文/柳仁强(贵州)
author:柳仁强   2025-02-26   click:8812

今年春节除夕夜,我带上儿子一起回老家陪父母吃年夜饭。在储存室的角落里,整齐摆放着父亲的木匠工具。墙上斜挂着大小宽窄不一的锯子和大小方尺,地上摆满了刨子、墨斗、斧头,工具箱里插满了各种凿子和铁锉、木锉、三棱锉。这些老“古董”曾是父亲的心肝宝贝,陪伴他度过了许多年。看着它们,我不禁想起我们家那些艰难的岁月,童年的旧时光也一一浮现。

我第一次见到木匠工具,是在爷爷那间灰暗的老屋。那时,爷爷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个子较高,背有些驼,常身穿青色长衫,头戴青色帕子,满脸皱纹,留着花白长须,眼光却炯炯有神。因为腰经常疼痛,爷爷在木马上加工一把背靠很高的椅子。他的工具箱里摆满了斧头、凿子、推刨、钻、锛等工具。我想去拿推刨玩,被爷爷阻止了,他教育我不要随意摸师傅的工具。我知道,这些工具承载着他难以割舍的情怀,只是他年事已高,已无力再从事曾经让他自豪的木匠手艺。

爷爷年轻时木匠手艺精湛,他打造的扁桶、黄桶、风钵、扶钭等农具在当地很出名,曾被德江县铁木二厂农具厂聘用,从事农具加工。1960年,他响应党的政策,回到乡村继续从事农具加工。爷爷去世后,他的那些木匠工具自然传给了父亲。遗憾的是,父亲没有完全学通爷爷的木匠手艺,只会做些简单的木工活,但他学会了解板子的手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德江,没有电锯厂,所有木板都靠人工用锯子割解,解板子成了父亲的主要谋生职业,也是我们家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我们兄妹读书的费用,就靠父亲解板子来支撑。我和姐弟相继成家后,父亲才不再从事解板子的行业。但他常到后山砍些木材,用爷爷传下来的工具,在老屋里加工成扁担、锄把、斧把,拿到县城的农贸市场去卖,挣些烟酒钱。那些木匠工具,一直陪伴着父亲步入老年,也给我留下了许多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村里没有小学,我们这批孩子到了上学年龄,大人们便请村里有文化的年轻人,在生产队的仓房里办一至二年级的民办复式班,每个学生都要自己带桌凳。我和姐姐需要一根长凳和一张桌子,可那时家里很穷,没有像样的桌凳。我们回家把老师的要求告诉父亲,当天晚上,父亲就找来一块柏木,先用锯子把木头分解成段,再用推刨推平整,砍出对接的短木头,标记好后,为我们做桌凳。我一觉醒来,桌凳已经做好。虽然它比不上专业制作的,但也勉强能应急。

小时候,我最喜欢在父亲做木工活时和他一起弹墨线。父亲的墨斗很神奇,是用牛角做成的长方体,大小如一个大号墨汁瓶侧躺。牛角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有个小轮子,卷满棉线,下部铺着黑黑的棉花。拉开抽屉似的盖子,在轮子上浇点水,再在棉花上倒上墨汁,用铅笔压住棉花,半合上盖子,就可以弹墨线了。墨线一头有颗定针,定针上系着一个发亮的山羊角。父亲把墨斗外的定针交给我,我拿着山羊角拉出棉线,轮把跟着飞快转动,父亲用拇指控制轮把转速,我则匀速前进,让线与墨盒保持松紧适度。棉线蘸了墨汁,像一段柔软的黑纱,在微风中起舞,轮子快速转动,发出吱吱的声音。我走到木料顶端,父亲提前画好定点,我把定针对准定点,父亲在另一侧拉紧墨线,轻轻捏起近身端的墨线,往上一拉,松手,“叭”地一声,线就弹好了。

在父亲的木匠工具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推刨,我们方言叫“推刨儿”,它是父亲做木工活必备的工具。父亲用刨子刮木板时的动作,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弓着腰,两手握紧刨子,一下一下使尽力气,前一俯,后一仰,不厌其烦地刨着凸凹不平的木料。推刨在木头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薄薄的刨花片片飞散,像木头里开出的花朵,洁白、柔软。直到木头被刮平、刮光滑。岁月在父亲的推刨中被碾碎,父亲也越来越老了。

父亲七十多岁的时候,闲得无聊,经常到后山砍些木材,加工扁担、锄把、斧把等农用必需品,以此打发时光。2020年,我被选派到钱家乡观音滩社区驻村,任脱贫攻坚队长,整天忙于脱贫攻坚任务,有几个月没去看望父母。那年冬月的一天中午两点钟,母亲打电话给我,焦急地说:“你老爸一早出门到后山砍棒棒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吃饭,是不是在山上出事了,你来帮着找一下!”听到母亲焦急的声音,我感觉大事不妙,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忙赶回家。母亲眼里含着泪说:“往常都准时回来吃饭,现在三点钟了,是不是摔倒在哪个地方了?”我安慰好母亲,决定让母亲在山底找,我在山腰找,分头去寻找父亲。

因为父亲没有手机,在大山里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我在山腰找了好几处地方,听到响声就去查看,却始终没有发现父亲的踪影。遇到几个从山里出来的人,他们都说没看见父亲。我对着大山喊父亲,也没有回应。我在山腰走得满头大汗,嗓子也喊干了,还是不见父亲的身影。我心里开始着急,甚至有些绝望,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难道他就这样离开我们了?越想越难受,伤心的泪水流了出来。我猜测父亲可能摔倒在某个地方爬不起来,如果今天找不到,晚上他肯定会被冻坏。要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悔恨自己。

母亲那边也没有消息。眼看就要五点钟了,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后果不堪设想。又饿又渴的我,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透了头发和衣服。我只好哭诉着求助几个老表和弟弟来帮忙寻找。几个老表及时赶到,又分头沿着大山里没去过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索。找了快一个小时,仍然没有消息。快到五点半的时候,老表沈波打电话说,看见老爸扛着一捆木棒在下山的路上。那一刻,我如释重负,高兴得跳了起来,只要父亲没事就好!真是虚惊一场!

后来,父亲说:“我一早就爬到大山顶,遇到几根大青杠,我没带表,还以为是中午十二点钟,就没及时回来。”事后,我劝父亲年龄大了,不要再去山上砍木材、做木匠活了,父亲答应了我。那晚,老婆为我们几老表准备了下酒菜,大家一起喝酒,为我压压惊。对我来说,只要父亲平安无事、健健康康,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此后,我更加珍惜与父母相伴的日子,只要有空就会去陪伴他们。就在那年,父亲不小心摔倒,摔断了大股骨,又患了脑梗。经过医治,父亲腿脚还是不便,手指也有些麻木,不再灵活,再也不能使用他那些木匠工具了。

看着父亲的那些木匠工具,每一个都浸透了他的滴滴汗水,它们陪伴着爷爷和父亲走过了艰难岁月。上面的每一条脉络,都是一段沧桑的历史,都隐含着感人的故事。老一辈的辛勤付出和创造,才有了我们今天幸福安康的生活。如今,父亲的那些木匠工具只能躺在角落里,就像落寞的父亲,双眼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在时光的隧道里慢慢老去。

虽然我不会也不懂木匠活,但我会将父亲的这些木匠工具视为“传家宝”,永远珍藏下去,让工匠精神在家族的命脉中永放光芒!

作者简介:

柳仁强,男,土家族,1973年12月出生于贵州德江。1997年毕业于黔东南民族行政管理学校,同年9月参加工作,先后在龙泉乡、桶井乡、县委统战部、高山镇、县委离退局、县医保局、县应急局工作,现供职于贵州德江经济开发区。早期在《贵州日报》《贵州民族报》《铜仁日报》《今日德江》等媒体发表新闻稿100余篇,现作品散见《西南当代作家》《钟鼎山》《新乡土文学》《铜仁文艺》等期刊。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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