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王文学在安排好了乡干部们的下村工作以后，当晚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天一早就自顾自地走了。他上午在附近的村里转了一圈，中午在乡政府所在地的赵家沟村支书家睡了一觉，醒来时一看时间正好是三点。他一默算：宋昌印早上八点起床，稍休息一会儿，然后吃饭，三晃荡四耽搁地就到了十一点；整理书籍借纸箱子装，按两个小时计算，这样就到了一点；整理家具，铺盖等小件物品也需要两个小时，去联系车时和司机闲谝一会儿，也要时间，现在刚好在装车。这时，我们的王文学脑海里出现了一副滑稽的画面：宋昌印一个人把家具从宿舍里搬下楼，累得黑水汗流，再递上车，请司机给搁到车厢，这样一回，一回，又一回……

他一个人不由地冷笑起来，连饭都没顾上吃，要赶紧撵回去。他要立在车旁，双手抱着，昂头，挺胸，叉开双腿，那姿势与宋昌印忙上忙下的模样要形成怎样个对比呵？就是宋昌印有些不高兴，也只能在肚子里生一些暗气，又没有人看见，谁还能谈嫌上他王文学的半个“不”字呢？

“嘿嘿……”他立在村支书的院坝边又笑了。

他这样失态地直笑，村支书当时还以为他有什么高兴的事。过后听乡干部们说他为要捉弄宋昌印而笑时，直摇头……

当下王文学心情爽快地走到乡政府门前的街道。他四处一望，街上冷冷清清。“老宋可能是已经走了吧？”他觉得没有看到宋昌印的笑话，心里有点失落感，就背着手，立在那里悠闲地看天。

“王乡长回来了！”李晓新出来上厕所，见了他就招呼。

王文学抬头一看，李晓新的脸黑红黑红，象腊月间被烟熏过的软柿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气。他登时一股邪火直窜脑顶，就沉着脸责问道：

“昨天安排干部们都到松岭村，你为什么没去？”

这时，会议室内传来“高升啊”、“魁五手呀”的划拳声。李晓新笑了笑说：“黄书记回来了，他说宋书记今天要搬家，就把干部们都留住叫欢送一下。”

“你们都好啦，大白天不下村，在会议室里划拳喝酒！”王文学用指头点着李晓新训斥。

李晓新也没言语，他用手“咝”地拉开裤子前的拉链，嘴里“噢儿——”地打了一个酒嗝，一股臭酒气差点喷到王文学的脸上。他一边往厕所走，一边伸手往裤裆里掏，走了几步又回头向王文学把下嘴唇向右边扯了两扯，扬起脸，眯起眼睛笑了笑。他用笑传给了王文学一个很不礼貌的意思：你说话当个Q用了，谁理你？

王文学感到十分恼怒，他正立在那里思谋对策时，孙成出来了。他见了王文学，立即亲热地招呼道：“王乡长回来了！我们吃饭等了你半天没等住，估计你可能在村上忙得脱不离身，就先开始了。菜刚端上桌，请你快去！”说着就陪他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五张酒桌摆成了官席形状。对着大门一方墙的一桌是主席，主席的左右各摆着一桌陪席，两桌陪席的前方又续摆着一桌。五个桌子这样一摆放，主席的前面就有了一个小空场。孙成和王文学并肩进去时，只见宋昌印坐在主席的首位。他坐的一桌都是乡上的首脑人物在相陪，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地立着乡上的一般干部，都在给他敬酒。两边四桌坐的大部分是乡属单位的职工，还有几个村上的干部。这五个桌子上都铺着十几副盅筷，显然每个桌子上的人都比较挤，菜都吃得见了盘子底。

孙成几步抢到宋昌印面前，笑眯眯地说：“宋书记，王乡长给你敬酒来了！”他又转向黄义德，“王乡长回来了，这菜都吃完了。咋办，是不是再整一桌子？”

黄义德摇了摇头，“算了，王乡长肯定是在村上吃过了的，也不在乎吃这几个少油无盐的菜，人家目的是来给宋书记敬酒嘛！”他又转向王文学笑着问道：“王乡长，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王文学勉强挤出笑意，走到宋昌印面前赔话道：“宋书记，你来搬家我也不知道，今天下乡了，实在对不起。来，我敬你两杯淡酒，以表示歉意！”

“客气，客气。都忙嘛！”宋昌印笑脸相迎。

王文学刚给宋昌印敬完酒，孙成就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臂膀，示意他到了门外，悄声地问道：“大家都给宋书记凑份子了，你搭不搭？”

见鬼！还给约了份子？都去了，我一个乡长能落下？那以后别人还不说我是个抠门的人，把我不笑话死？王文学想到这里，就没好气地问道：“谁承头？多少？”

“李平良是份子头。两块钱起码，也有上五块的。”

“你给我捎上。我刚回来，要去洗一下！”王文学掏出五元钱一甩，孙成一把没有接住，钱在空中飘了一米多远。待他弯腰去捡时，王文学却铁青着脸走了。

王文学走后，乡干部们照样敬宋昌印的酒，直至把他敬得话都说不清了方才罢手。宋昌印自从和大家喝过这一顿酒之后，到柳树公社工作了几年，就被调到县级单位去工作，一直到退休，再也没有到冷水乡来过。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二十章：“聪明人”的下场】（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刘萧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