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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连俊:胡同传来叫卖声
author:武连俊   2025-04-09   click:5913

家乡在方圆十几里也算个大村。小时候一年四季,来往做买卖的不断,在声声不绝的吆喝声中,串联起一条条记忆的珠串。

通常,腊月里商贩最多。每逢年根,剁馅砍肉,吃了一年素的刀,自然要拾掇拾掇。那时大道上胡同口便飘来抑扬顿挫的招呼:镪剪子哩……磨菜刀……几声之后,姑姑婶娘便拿着钝了的菜刀出来。

这磨刀匠,没急着立马铺开摊位,而是先去寻找了一个朝阳同时又能避风的墙根处,接下来靠着墙缓缓蹲下身来,将绑着木板凳的手推车放置在胡同口较为显眼的位置;接着,他卷起一根旱烟,静静地默默地抽着。当有来人的时候,他只是偶尔微微抬一下头,与来人聊聊价格。大概也就差不多是两袋烟燃尽的时间吧,人们便渐渐地开始聚拢在了一起。

这时,修刀师傅拿出“工具”接着摆好车上那结实的木板凳,此板凳的一端是用铁条加固的。随后,他从车前的叉子袋中取出几块用塑料纸包着的磨刀石;这些磨刀石,形状各不相同,有大的有小的有粗糙的,有细腻的,大部分都因为使用而磨损得很严重,形态宛如新月。

磨刀匠不慌不忙骑跨在板凳中间,先摆一块粗磨刀石顶在铁条处,随后便取出盛着水的白铁皮罐。水是铁红色,想必是常年的锈迹,再后来是些铁制的锵子。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也喝五吆六的过来凑热闹,蹲在人缝里,撅着屁股,拔着脖子,使劲往里瞅。个子小的,还觉不过瘾,直往前蹭,惹得姨婶直嚷:“小毛孩子,看什么看,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卖瓦盆瓷罐的大都推一辆木轮推车,装着大小不一的红陶盆或是瓮,吆喝很是新颖,走在胡同里,一手提着瓦盆,一手拿木棍儿敲击盆底,“当当当当”的声音在胡同回响,很是动听。听娘说过,盆盆罐罐声音要通透达远,说明火候适中,盆底与四壁均匀没有裂纹。

“咣咣……”,铜锣声响起,耍猴、演马戏的就到了一位破衣罗唆的老人,用铁链牵一只小猴子,猴子颈上套一个红色的项圈,机敏伶俐小孩子们簇拥着、欢呼着。几个淘气的孩子不时地用小棍儿向猴子挑衅,惹得猴子东躲西藏,打急了便龇着牙嘶嘶地叫几声。

人聚得多了,而且场子也被拉得圆圆的,老人牵着猴子将场子展开,接着拿起皮鞭抽打猴子,让它向人们行礼。稍作迟疑之时,皮鞭便“啪啪”地抽落下来。猴子上蹿下跳,发出“嘶嘶”的哀号。人们不忍直视,而且一边斥责一边丢下些零钞硬币。

那时节我们很是记恨耍猴人,现在想来,这大抵是一种谋生的手法,不过不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猴子是不能和人用语言沟通的,所以每人心里总是不舒服。

每当夕阳西下,目送着老人,牵着小猴,渐渐远去的蹒跚背影,不免为猴儿的命运而心生担忧。那老人与小猴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小猴日后会有着怎样的命运。

 演马戏时的阵势的确要大上许多呢,有几个人各自扛着鼓,接着便敲响了锣,“咚咚咚咣咣咣”这般一路围绕着村子,一整天都在持续地转动着。那声响呀,把胡同里的老人以及孩子一个个都给引得打开了门,伸长了脑袋去瞧那热闹的场面,甚至连麻雀都被吓得不敢飞回自己的巢穴啦。

卖大力丸的,多是壮汉。一块红布铺地之后,便首先用三个碗,以及几个球,耍弄几个小戏法儿。孩子们看得入神,呼朋引伴,也少不了爱看热闹的叔伯婶娘。待众人围拢后,壮汉拉开架式,而且亮开喉咙:“俺乃出自名门,而且深修数年”。其实光说不练乃假把式,光练不说则为傻把式,只有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

一番铿锵有力的开场白后,便勒紧大带,闪掉宽大的衣裳,走几趟形意八卦拳,身形灵活,动作刚猛,不时引来阵阵喝彩。一阵把式后,众人扔几个零钱便走。大汉捡起钱追去“我不是打把式卖艺的,给我钱有损我和师父的威名,几位真想帮我,我有几样宝贝……”后面正如相声里所说,拿出大力丸或狗皮膏药等家当。

这些行走江湖的,有的也拥有把式,其中不乏手掌能够断砖,手指能够戳碗的硬功夫。砖和碗都是我们从道边上捡来给他的,肯定不是骗人的道具,我们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邻村老姑家表哥和他的几个伙伴,曾经一起拜了游街串巷的把式匠作师傅,学了好几年功夫,至今还在受用。

“咚咚咚”的拨浪鼓一响,游街算卦的就到了。占卜算卦是封建迷信,算卦的先生专走又窄又长的小胡同,拨浪鼓的声音也怯怯的、急急地。

那年月人与人、家庭成员之间沟通少有了隔阂的;家境不好,诸事不顺的;以至狗、鸡走失找不到的,甚至针头线脑之类的芝麻小事,也偷偷的把先生请到家中,道道缘由,破解破解,听一些在别处听不到的恭维话。

“日子前期不好,过了这一两年便转运,孩子是大福大贵之相,将来必将骑马坐轿、光宗耀祖,你老光等着享清福……”听到耳酣脑热之余,便慷慨地拿出积攒下来准备给自己添置新衣的钱奉上,还连声谢先生,并把他介绍给同样受困扰的亲戚和近邻,如得了皇宝圣旨,口耳相传、神神秘秘。花几个钱讨个本没有的希望,隐忍地守着自己贫穷的宿命,是那一代农村人憨厚朴实的底色,也是纠结人生的真实写照。

街口远门的四伯的买卖不出村,也不赶集,只是蹲在供销社门口,食盒上插着红红绿绿的山楂、苹果、山药穿的糖堆,一声“堆梨儿”,让人听了满口生津。 有一次放学回家,远远地见西街口围着一圈人在指指画画,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吆喝:“有不嫌圆的嘛,有不嫌圆的嘛!”

我怀着好奇赶紧跑过去,挤进人群朝里望去哎,原来是卖大红萝卜的。小泥鼻儿吹响之时,街口常常会有推小推车的白发老人出现。车是木质的独轮车,白茬的木头,磨得溜光的车把上系着的车袢搭在老人的肩上。车上驮着两个大的长条铁笼子,笼子上飘着些,花花绿绿的气球,笼子外侧系着,梳头用的,五颜六色的松紧带、头绳很是喜气。笼子里层层地叠叠装着彩色的泥娃娃、木质的小拨浪鼓、印有各种好看图案的泥模子,显眼的低处摆着颜色大小不一的玻璃球、糖瓜、条形糖、姑娘喜欢的卡子、小玻璃镜子,小孩喜欢的砸炮、摔炮常常引着我们这些孩子拔着脖子、踮着脚尖、扳着笼子往里瞅。

老奶奶喜欢的蒸花馍、烙月饼用的各种形状的木头模子,简直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由于街道颠簸,笼子中发出唏哩哗啦的节奏轻轻和着,使街头巷口充斥着轻松的年味儿。老人已近迟暮之年,吆喝声沙哑且悲伤,常有孩子跟着唱:“碎乱头发——换头绳儿——”“废铜废铁——换娃娃——”

岁月匆匆,那声音渐行渐远,仿佛又在深夜的梦中回响,那是村庄的童年记忆,是每一个游子记忆中的召唤。那声响飘落在沉寂的乡村,沉淀成厚重的泥土,沉淀成淳厚的笙歌,沉淀成淙淙的流泉,汇聚成我们一生踏不过的河。

本期编辑:刘萧娇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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