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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背脊上盛开的花朵 文/唐巴

作者:唐巴 时间:2024-11-26 10:04:01 点击数:
导读:我还是回去晚了!我的父亲死了。接到电话,我急忙找车赶回故乡。一上街口,就看到家门前,支案子搭棚,街坊邻居忙成一片。我一时悲从心起,走上前去,跪在当街。帮忙管事的人姓梁,就住在我家的隔壁,和我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上前一把拉着我:“柴老二,包(甭)哭了,听老叔的话,快起来,给你大洗澡去。”在我们神河把父亲叫“大”,父亲的尸体停在草上,我胸口怦怦的撞击,直感到一种窒息的气闷。啊!我们父子俩,就此成了生

我还是回去晚了!

我的父亲死了。接到电话,我急忙找车赶回故乡。一上街口,就看到家门前,支案子搭棚,街坊邻居忙成一片。我一时悲从心起,走上前去,跪在当街。帮忙管事的人姓梁,就住在我家的隔壁,和我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上前一把拉着我:“柴老二,包(甭)哭了,听老叔的话,快起来,给你大洗澡去。”在我们神河把父亲叫“大”,父亲的尸体停在草上,我胸口怦怦的撞击,直感到一种窒息的气闷。啊!我们父子俩,就此成了生死相隔的人了!这个曾尽力给予我无数的爱的人死了!我伸手揭开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好像没有了疲惫,没有了痛苦,显的特别的安详。身材还是那样的高大,一条形如蜈蚣一般的伤疤,从腰际直上背心,顶端还有一个洋瓷碗大的放射状的伤疤,酷似一朵盛开的花。

我父亲是解放前出生的,陕西省长安县人,很小的时候随他的长辈来到神河。五十年代初,当兵到青海缴匪,他有幸当了一个作战部队指挥官的警卫员。他说他根本就没有缴杀过一个土匪,但土匪却在他的背上种下了一棵盛开的花。我父亲说像蜈蚣一样的花茎是土匪的刺刀挑的,当时土匪藏在草丛中,当他发现异样时,土匪已经将他挑下了马,多亏战友救了他。如果土匪再补一刺刀的话,他当时就会透心凉。幸好那次只伤了皮肉。三个月后,他就又回到了首长的身边。

没多久的一天,他随首长在一线上勘察战情。他听到一颗子弹呼啸着破空而来,他纵马挡在首长的前面,只听“砰”的一声,一种巨大的冲击波将他从马上揭飞了出去。几天后他从部队医院的急救室中醒来,军医告诉他,子弹从心脏旁的缝隙中射入,在靠近背脊处****,将背脊炸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来。好几年他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背部常常是脓血长流。那时他背部的子弹伤疤还不是多大的,伤疤在后来的日子里,好了又烂了!烂了又好了!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伤疤慢慢地变大。由一个拳头大的花苞变成了一朵美丽的盛开的花……

那一年,他27岁,身高1.85,一名英俊潇洒的军人,背部还流着脓血。

他拿着一本三等甲级残废军人的证书,光荣地****转业了。分配到神河公社邮电所,当了一名乡邮员。他的任务就是沿神河而上,在宛如飘带的山路上将邮件分别送到沿途各公社、大队,生产小组。进山时,背上背负两百多斤重的邮件,回来时背上背的是沿途各公社大队,生产小组、农民们向外寄的邮件。今天进山,明日出山。日日如此,月复一月。他说那时他还很年轻,背上流脓刺心的痛,还能忍的住。痛的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就喝上一点酒来麻醉自己。常常是一个人在空旷的山沟里负重行进着,挨着饿,流着汗,咬着牙,忍着痛,那时的他总是感叹,艰难的沉重的走不完的泥泞之路呀!怎么就没有尽头呀!

后来,他背部的伤痛越来越严重,特别严重的时候,就卧床不起不能工作了。他曾多次去找医生,医生说可能是再次感染,可能是劳累引起的内部感染,也可能是……总之是说不明白的,父亲反问医生说;“就这点事,咋就说不明白呢?”医生说;“这个世界上说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就像这颗子弹都从你这儿穿过去了,咋就没要了你的命呢?吃点止痛的药,消炎的药,将就着对磨着过吧!世上哪有舒坦的日子!多活一天你就多赚了一天呢。同志呀,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完完全全的静养!才能完完全全的康复呀!”

静养?!完完全全的静养。哈哈!整天找活做,全家人都没饱饭吃,哪还敢说静养呀!唉!在接下来的日子,他连将就着对磨着过都不可能了。邮电所精简人员,他失去了这份工作。那条路他实在是走怕了!实在是走不下去了!就是想走,再也没有资格走了!他失业了。

在计划经济的那个时代,如果你没有工作的话,你就别想过人的日子。从那时起,他便跟着我大舅,夏天给县上木材公司放排运木料,冬天开石头,砌房庄子,到处打零工,干一些出气力的重活路。背上的伤不再向外流脓了,可它却变的阴天痛,晴天痛,变天的话就更痛。莫说换季节了,那就更痛的让人立坐不安!他的痛变成了无形的、无名的、不可言状的,无人解的!我没有见过他因痛苦而流泪,但我却看到他常常痛苦的汗水从全身的毛孔里向外渗。我从没听过他抱怨这贫穷的生活,给我的印象他一直都是特别的幽默和乐观。起初他只在放工了,回家后赶紧喝上几口酒来止痛,几口酒下肚,他的脸上红红的,在吃上几碗饭,他的笑话来了啦!当兵时的故事也来啦!全家人在油灯下,围在火炉旁,听他讲那时战场上发生的的故事。在到后来慢慢地就时时离不开酒了,他说他背上的花朵是酒养着的,不喝酒的话,这朵花就会使他难受,使他疼痛。这朵恶之花已经长在了他的肉上,长在了他的心上,将永远永远地和他生死相随了……街上的活路越来越难找了,他是常常无事可做,早上出去,到天黑了才回来。有时很晚了他才回家,肩上扛一大捆干柴。一个大男人忧愁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难受。记的有一次我问他;“大,你愁啥?”“娃呀!世上啥都是假的,肚子饿是真的!”

我在他的身边生活了十五年,感觉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朋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朋友,我感觉他对朋友特别的客气,好言好语好酒好肉的款待着伺候着,而我妈的脸色却似乎不怎么的好,我问我妈这人是谁?“你大的账户子!”“我大借人家的钱干啥呢?”“买酒喝!”听了我母亲的话,我觉的我父亲这事做得很不好,家里穷的一贫如洗,全家人饥饿的面成菜色,他竟然不顾一家人的死活,借钱卖酒喝,真是太自私了吧!我想不通,烂酒有啥喝头!好好的一个人整天喝得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喝的东倒西歪的,喝的胡吵胡闹,我觉得男人就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是父亲做的事吗?我母亲一边要借钱买些吃的招待他的“朋友”,一边还要借钱还他欠“朋友”的帐。后来,我母亲为这样类似的事情常常和他争吵,有时一吵就是深夜,吵的很凶!街上的邻居见我就说;“你们当儿女的要劝劝父母,让他们在甭吵了,要好好地过日子!”这句话在好几年内,不断地有人天天地时不时地再反复重复,这句话向无形的耳光,已将我逼进了死角!为此我一直记恨我父亲,记恨那些非常“注重”和“关怀”我家的人!其实,在神河街上他和谁争吵去?对于神河人来说他是外地人,或许我父亲以为和我母亲可以说些什么,但是,对于我母亲来说,他也是一个外地人!他这个外地人无法融入神河的社会圈子,就连神河的底层的社会圈子他也融入不了。到死他都是个埋藏在神河山上的外地人!“父亲”就是在那时,在我的心中变成了代名词……

十五年,我在贫穷和黑暗中慢慢地长大,就像阴沟里生长的小树。没有阳光,没有营养,有的只是父母的责骂和社会上人的歧视,小树只能长成畸形。那时在学校里听老师讲;“你们是幸福的,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国家的人民,至今还没有得到解放,他们还在受剥削受压迫,还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黑暗之中,他们穷的连你们吃的稀饭都吃不上呀!我们是光荣的幸福的无产阶级呀!”我光荣幸福的无产阶的父亲呀!可怜的没有人来剥削他压迫他!谁来剥削他吧!谁来压迫他吧!我的父亲正在神河的十字街上徘徊呢!再找不到事情做的话,全家人就要饿肚子了呀!我这个光荣的幸福的无产阶级,在那时好几年烦恼的都不说话了!眼睛里发出饿狼一样的光芒。父亲为此总是责骂我,母亲却一直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我。其实,那时在我的心中悲愤得要死,我常常想一把火烧了神河街。

在这个十五年里,我无数次想到离家出走,走的远远的,最好是死在外边,永世都不要回来。记得有人说过;“道道伤疤都是成熟的记号。”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呀!就已经长大了。离开故乡好几年了我还在想,我怎么能这样的记恨自己的亲人呢!

那年腊月的一天,我父亲特意下县来看我:“老二,我想好了,从今以后我不再喝一口酒了!我也不会再和你妈吵嘴了!你放心!”就是那一年腊月,我所在的剧团解体了。我被分配到美术公司,我学了十年的表演专业到了美术公司,只能干些杂活。要过年那个月,公司没发工资,只发了三斤熟花生。我身无分文,没法回家过年,也没有回家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新年正月初,我收到我父亲寄来的一封信,他知道我恨他,他要我原谅他……

就在年节都过完的第三天的下午,我接到了这个不祥的电话。

菊花.jpg

唉!呜呼哀哉。这朵恶之花!一生用酒水浇灌的花!使人一生痛苦的花!的的确确也到了该凋谢的时候了,但是它却至今在我的心中开放着。

那年的秋天,父亲的坟茔上开满了小小的淡黄色的野菊花…… 

作者简介:

柴老师.jpg

柴子彬,笔名唐巴,文革初中生,1981年进旬阳县汉剧团主攻架子花,1990年调文化馆,做群文文艺创编导演三十多年至今。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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