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雨水多,立秋之后,秋雨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沥沥淋淋几个月,几乎把人下得有些糊涂。往年夏天结束后,没有了酷暑的炎热,我爱出西安城往外地跑。特别是到了秋天,去欣赏陕南的红叶,是如何表现层林尽染的景致;去看关中大地上秋色中,渭河如何像一条蚯蚓、在洋洋八百里秦川的腹地曲身前行;去看秋阳如何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涂上鎏金,为层层的山峁着上那一抹抹的金色。看得人心旷神怡,恨不得放开嗓子高歌一曲陕北民歌。
今年是个急秋,立秋后人便与雨水作伴,感觉天地有些混沌,人有些恍惚。而忧闷的日子也是过,不知不觉中,秋便到了尽头。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有朋友从渭北黄土原上拿回了一些柿子,送了我几朵。之所以说它是朵,因为树枝上没有叶,只有柿子像铃铛一样红艳艳地,很玲珑地悬挂于曲曲弯弯的枝杆上。从龙首村往回拿时,惹得路人的目光羡慕了一条街。我和柿子走出好远,有人还回过头来用好奇的目光扫描我的背影。在城里,卖柿子的摊位不少,都是卖零的,没有人将柿子和树枝一起卖。我想人们在看我,其实是想看到一种记忆中的景致,也是想看到一种秋意吧。要不是朋友让我去拿柿子,我也不知道季节到了什么时候。
城里四季都成了绿色,三季都有鲜花开放,多日不出城,想准确地感受出季节的真实还真是件难事。
我把柿子拿回家,连树枝一起挂在阳台上。透过红艳艳的柿子,我似乎看到了故乡的秋色,嗅到了故乡秋天的气息。许多过去吃柿子的情景,时不时泛出记忆的影像、在我眼前浮现,觉得故乡离我似乎很近、很近。
小时候乡下人没有反季水果吃,只有柿子可以算得上是反季水果,也是冬天最好的水果。出门人远远地回到家,肚子饿了,没有饭吃,就会爬上屋顶或攀到树上寻找柿子吃。因为柿子最容易招惹冬天没有食物可吃的老鼠、狐狸以及喜鹊和麻雀。所以人们收了柿子,都会将柿子用玉米杆在树杈上,搭上棚子或是在屋顶上,围个圈将柿子存放起来。特别是树杈上的棚子在冬天,成为山野里的一种景观。柿子棚大或者多的人家,由柿子棚彰显出富贵的气象。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邻居家小伙说媳妇。娘家人一溜带串地来到小伙家,坐在庭院里,家长里短地谈论了许多。最后,姑娘的母亲问邻居小伙,你家有几架柿子棚。小伙说,我家的老柿子树老了,不结果了,新栽了几棵,还没有到挂果的年龄。姑娘的母亲说,你们家没有柿子棚,那算过的是啥日子嘛。说过,领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几个人阻拦,也没有拦住。
由此可见,昔日的乡村,柿子是多么重要。还有我们小时候,没有糖吃,柿子便是母亲们做甜品的唯一原材料。柿饼、柿子馍、炒面粉等,都是柿子的功劳。
每年冬天,霜降过后,柿子经过霜和雪的冷冻考验,涩味自然退去,甜味更加突出,农家人整个冬天就有了水果。就是来了客人,也是先吃柿子再喝水或是抽旱烟。
柿子不但具有通便利尿之功效,而且还有保护皮肤的功能。冬天寒风大,容易吹皱人们的手脸。人们在出门前,将柿子挤出汁涂在手上脸上,还能起到防冻作用。
人的大部分习惯是小时候形成的。如人的个性,我爱吃柿子的习惯,就是故乡的小山沟培养出来的。住进城市几十年这种习惯没有改变过。每到秋季,只要是看到街上有柿子出售我都会买些回家。令我想不通的是生长在城里的孩子,为什么总不爱吃柿子,他们说柿子的味道太复杂,没有苹果梨那么单纯。十几年前听了孩子们的话我有些伤心,可后来,随着他们年龄地增,我发现他们也喜欢吃柿子了。我就想,柿子的味道,应该与人生的历练有关系吧。年少时只知道追求人生的快乐,当生活将你打磨一番后,你就知道生活原来不是年少时那种天真的想象,生活也是多味的。
阳台上的柿子还在那儿挂着,雨后阳光明媚。太阳穿过玻璃一照,那一抹艳红在浅冬温暖着我的书房。我发现,家人不但爱光顾我的书房了,也爱在阳台上欣赏那些来自乡间的鲜艳秋色。
【作者简介】:
李虎山 陕西省洛南县人,久居西安,中国作协会员,西部散文学会陕西分会主席,商洛市写作学会副会长,陕西省文学艺术创作人才百人计划作家,2021年、2023年陕西省主题创作、陕西省作家协会重点作品创作作家。曾于北京卫戍区服役,担任过乡镇长,报刊杂志总编。
出版长篇小说《鹿池川》《平安》《之间》,中短篇小说集《爱听音乐的狼》,散文集《故乡有我一棵树》《五十年的眼睛》、长篇报告文学《水润三秦》《庙岭本记》,长篇小说《平安》参评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2019年中国明昭文学奖,散文集《故乡有我一棵树》被陕西日报评为读者喜爱的作品并获蒲松龄文学奖,发表作品400万字,获各类文学创作奖50多次。
《平安》入围第10届茅盾文学奖,获2019年中国明昭文学奖。《之间》刚以出版,就赢得读者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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