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钟耀在何长江家发了一通威的当晚，就领着几个队员，直到大队支部委员田忠良家里。

他先是寒暄了几句，接着拿出公社党委的通知，当众出示叫大家看了一下。他跷起腿，大声地念道：

“田家坪大队党支部：

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田忠良同志任田家坪大队党支部书记。

特此通知。

中共冷水公社委员会（章）

年   月   日”

钟耀把通知念完后，接着就行使领导权力的谈话。他说，田家坪目前的局势是非常严峻的，自从王先臣死了以后，田自弟又有一些想法，时刻惦记着党支部书记的位子。现在，宋成玉又顶不了这个角色，叫他主持了一段时间，工作不但没有启色，反而还在不断地倒退。他当不了支书，别人当了他可能又不服气，预计着要搞一些反面动作。目前大队的工作事实上是田自智在拿主杆子，但他年轻，真正叫他扛大旗还是有一些掌不住盘子。希望田忠良同志尽快上手，使田家坪的工作在近期内能有一个新的开端。最后他说这次来搞计划生育工作，之所以没惊动大队干部，其原因是有多方面的：一是大队主要领导刚刚进行了调整，计划生育是得罪人的事，不能使新领导一上台，就落群众的骂名；二是大队长田自义也属于手术对象，叫他给别人做工作不好张口。这样，支书和大队长不能配合，只叫会计去配合也说不过去；三是他本身对田家坪情况也熟悉；四是……。他说了一大串原因，就是没好意思说他上次在这里被何爱花辱骂的事，这次自己想单独报这个一箭之仇，但那意思很明白，大家也清楚。

支书田忠良（自从田忠良当上大队支部书记以后，和我都是大队干部。我为了避讳别人说我们是爷孙班子，在人面子上不能“小爷，小爷”地喊了）当晚把钟耀一帮人安排休息了，第二天就推说亲戚家里有事，人家来请过他，要去给帮忙，就走了。钟耀也不好拦挡他，但想到田自贵是一个难缠户，心里还是有些虚。另外，公社干部到了大队上工作，如果没有当地干部走在一起陪着，也确实太缺少威风了，最后只有来找我给配合。他找到我时，刚好我和铁锤子正准备一路去砍柴。说实话，我这样做也是故意避他的。他当下就拦住我，先向我说明了班子调整的情况，之后拐弯抹角地说明了其他几职不能到场的原因，要求我去配合他们的工作。我当然知道，宋成玉这个副支书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我二哥不来是情有可原的，至于田忠良，人家不可能一上任就搞这个遭手术对象咒骂的工作。

既然大队上班子的情况是清楚的，我不可能不配合工作队的行动。当我们坐下来商量从哪一户开始做工作时，钟耀语气坚决地说：

“这次要下硬茬！昨天已经把何家整怕了，今天就从田自贵开刀！”

一直在旁边没有言语的铁锤子听说要到田自贵家去，就开了腔：“你们到自贵家里去也是闲的，他们已经把娃生了。”

“生了？啥时候？”钟耀惊问道。

“昨天晚上半夜。”

“狗日的田自贵，这一次我叫他能下得了场子才怪呢！”钟耀恼怒地骂道。

“人家又没捡嘛，你们把人家能咋地？”铁锤子流声流气地问着，并把脸向上扬着“嘿嘿”一笑。

“没捡？你听谁说的？”钟耀挺起腰，没等铁锤子回答就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笑意。“那我们今日就不去田自贵那儿了，去给田德教说一下，叫给他娃做一下工作，过几天去做手术。”

我是知道田德教那个性子的，他平常就不受别人的话，现正在非常悲痛的时候，最好能离他远一点，不然还会闹出什么不好的结果。当下就劝道：

“钟书记，田德教的孙子没有捡起来，心里肯定不痛快，咱们今天最好不要去接触他。”

“你说个啥？”钟耀当时就把眼睛瞪得发红，“我们执行政策还要等他田德教心里痛快了才去？田家坪的计划生育工作就是你们这样晃来荡去地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同志，‘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是谁说的？毛主席说的！你为什么能说出这动摇人心的话，还有没有一点政治头脑？你说，我们又为什么不去接触他田德教呢？”

我也一肚子怨气——这“政治头脑”连个好歹的话都分不清，竟是如此地自负，也就不再理他了。管球他呢，是咸是酸，叫他去尝尝！

这钟耀事到临头还不知道厉害！当下雄赳赳，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领队；气昂昂，双手叉腰，迈开了雄壮的步伐。你看，他现在带领着自己的工作队，这次下决心要搞一项标新立异的宏伟业绩，要在上一次栽跟头的地方做一件大大的露脸事情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二章：钟阎王】（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刘萧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