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还是副乡长,按照乡上规定,每人都要包村,我包的村是离乡上四十多里山路的远村,长期住在支部书记家里。
这村虽然离乡上远,但人少工作负担轻。干部和我关系特别好,支部书记又是我的老表,一般工作没有靠我,只是有些民事纠纷叫我帮一帮。
有天大早我刚起床,支书就笑着给我说:“有个事情你去好说话一些,想请你去帮忙处理一下。”
我很感兴趣地问道:“啥事呀,如此神秘?”
支书解释道:“根子和明子弟兄两个都是酒疯子,昨天晚上喝醉打架闹了半夜。明子力气猛一些,当下把他哥打输了,他哥天还没亮就来请我们去处理。你想,弟兄两个酒喝醉了有啥可处理的?他们经常约你到他们家里去玩,很听你的话,所以我想请你去好说一些。”
“你这家伙!”我明知道这是难处理的事,但又不得不去。唉——,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当个村干部也难呀!
还好,根子和明子弟兄两人只是酒后有些把握不住自己,清醒时都还很懂道理。我们去把双方批评了一顿,他们都虚心接受,并承认了错误。我当时对他们的态度作了肯定,最后要求他们自己在一起谈谈心。明子高个子黑脸,比根子力气大,打了哥哥自己也觉得不对。他很是通情达理,当场就说晚上请哥哥到家里喝酒,自己给提壶斟杯,赔礼道歉说好话,并想请干部们作证。
在农村,提壶斟杯给赔礼道歉是最高的认错仪式。支书对于他们勇于改正错误的做法作了表扬,但是对明子的邀请没有答应。在回家时他当我说:他很清楚这弟兄俩喝酒以后的德行,害怕我们当场又生出别的事故……
亏得支书有先见之明,没有叫我去,不然我们都闹得很难看!
当天晚上,明子把他哥接到家里,热了两壶烧酒,弟兄两人围着几盘子菜喝开了。
喝了几盅酒以后,明子开始说:“哥,你看咱们弟兄俩为喝酒的小事还要请乡村干部处理一回,简直不好意思。千错万错都是兄弟的错,你也不要记到心里了。今晚就咱俩,我向你赔礼道歉,先喝四杯为敬!”说完连喝了四杯。
这根子是个见酒如命的人,看到兄弟找借口喝酒把自己凉在一边,胃里的馋虫早都要跳出来。当下在明子正喝酒时就接着说道:“弟兄之间不说客气话。昨天晚上我也有错,我也自己罚四杯酒向你认错!”
明子见哥哥自罚酒,感到很过意不去,当时诚心诚意地说:“哥,你咋能自罚酒呢。你大我小,今后一定听你的话。来,我敬你四杯!”
根子说:“敬啥呢,不如弟兄两个共同端八杯!”
“好!”明子巴不得这一下,于是和哥哥对饮起来。
喝了好长时间,两人都有些大发了,于是又扯起了昨天晚上打架的事。
农村人说:兔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撵出来的。当下弟兄俩这一扯不要紧,话说多了免不了要带一些情绪。你看这一大一小,先是明子说起了带茬子的话:
“哥,两个大人虽然单另过日子了,我们弟兄两个每年应该给大人按时拿养老钱才对。但是你没有给拿,我昨天晚上叫你给拿也没错呀!那你为啥要先动手打我呢?”
根子本来家里负担重没有钱,想赖着不给。昨天晚上为这事被兄弟打了一顿以后,回家被妻子连骂带激正窝着一肚子火,现在听这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当下就回答道:“你说这话不如放屁!你当兄弟的没错难道是我这个当哥的有错吗?”
明子当时也没回答好言语:“你像个啥东西?我大敬意请你来喝酒说好话,你还骂我呢。狗子坐轿——不服人抬!”
根子指着明子的鼻子问道:“你骂谁是狗子?”
“你!”明子一巴掌打开了哥哥的手。
“我把你这个没受过教育的东西!”根子说着就是一拳。
就这样,一来二去拳脚相加,弟兄两人又“复习”起了昨晚的“功课”,打得头破血流……
邻居们只道他们又要找干部们评理呢,谁知弟兄两人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谁也没有再提这事。更使大家想不到的是当晚根子家来了客人,他使唤娃子去喊明子来陪客。明子又去喝了个酊酩大醉,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和哥哥打架……
这件事启发了我们,就在一起分析了这种情况的根源,认为真正是无事生非。过了几天,我们分头把这弟兄俩叫到支书家里,给他们出主意,帮忙贷了一些款。根子养了几头牛,明子办了个养鸡场。这一下都没有空闲时间喝酒,整天到晚忙在自己的致富圈子里了,多年时间再也没有听到这弟兄两人喝醉过酒了。
直至现在,他们还经常和我来往,亲热的就像亲戚一样。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