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今日瞭望网!

今日瞭望网
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一章“隔世导师”(一)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4-10-26   click:1115

(一)

三十年时间,这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对于人生,它却是那样地漫长,能把婴儿变成父亲!我在这期间所经历的繁杂之事多而又乱,一时也难说得清,道得明。思来想去,只好先从我的出生之地说起,方能算作一个比较完整的头绪。

落叶.jpg

在秦巴山区的汉江河北岸有一个太极城,城北的旬河是汉江的最大支流。旬河将注入汉江时又吸纳了一条小支流叫冷水河,这冷水河名副其实,水特别地冰冷。她源于海拔一千四百多米的阳山脚下,五十多公里的流程被夹在南北两面大青石山脉中,蜿蜒前行,汇入旬河。根据有关地理学家考证:阳山本是秦岭的一个支山脉,旬河从秦岭发源时就有一股水从山内渗到阳山,在阳山根的山洞出来之后就成了现在冷水河的源头。这冷水河相对于旬河是出于母体,又回归于母体。她的下游二十多公里属于洵湾乡所管,上游的三十多公里则直穿冷水乡的全境。冷水乡政府就驻扎在上游的中部,全乡共计十八个村,五千四百余人。

从乡政府向东直上到十五公里处就是冷水河的发源地何家园,何家园北方后面的二十公里处是张良庙,东方是阳山乡,南方是祖师庙山,这山南脚下的村庄是田家坪,也叫莲花山。这莲花山虽居于偏僻之地,但奇特的地貌却是人间少有:东边是三排前后相间有序的石山岭,那一些岭岭凹凹连在一起,酷似几层巨大的屏风,煞是好看。南方也是三重山,但山与山之间前后左右互不相连,从内向外摆列的一山比一山高,好像几架斜靠着的巨型楼梯。西北两方山的形状很像南方,但它们却不如南方山那样地各自成为一体,都是左右之间相互联着。这四方的山顶,一个个酷似莲花瓣,山与山围成一圈,将整体构成了一个巨型莲花。正是天造地设,鬼斧神工,真正展现了陕南山区的风貌特色!

我们田氏先祖当初就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那是在清朝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一片荒山,弟兄三人从河南老家逃荒到这里,凭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开荒种地,辛勤耕作,置办家当,繁衍生息。他们当时没有条件考虑交通便利问题,也无法预计这里以后还会通车,更没有想到自己后来会有几百名后代在这里生存劳作。

我爷爷田忠辉,上三代都是单传,家族当中既没什么有势力的硬关系,也没有高亲厚友,可谓六亲骨肉皆无依靠。由于没有外力的援助,因而他在长时间的生活磨炼当中,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为人处世习惯,考虑问题也比较周全,深得乡民们的拥戴。爷爷在家主事之前,因为祖上世代务农,又不识字,所以在外结交不广,很少能在人面子上说是道非,拿出自己的主见处事,这要按当地人的说法就是门户不高。到了爷爷当家理事之后,他以和善的性格,加上聪明的才智和灵活的处世技巧,很快就使自己声名远扬了。众人交口称赞,说爷爷彻底翻转了上辈子的门楼,抬高了田家的门户。

爷爷也确实是依靠自立,把家族捧上了显赫一时的位置。他与上辈人最显著区别是有了文化,还精通医术。当时在偏僻穷苦的山区给人看病,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医生治好了病人,那他就会被患者一家奉若神明,能记上人老几代的恩情。至今,离我们家二十里远何家园村的何家,因我爷爷给他们的祖奶奶治好了病,堂前还供有我爷爷的牌位,这是我们当地人都十分清楚的事情。

我开始也闹不明白,人怎么能当神一样地供着。但这事却在何家所供牌位下的供奉书上用白纸黑字写着,不由人不信。根据记载:那年三伏天,何老先生最疼爱的小妾因难产死了。这事情实实在在出得太突然,家里不可能提前给这样年轻的女主人预备后事所需,加之在夏天死人又不能长时间的停放,因而只好临时请人用柏木板钉了一口薄棺材。由于当时天气太热,匠人们赶着要把棺材做起,这正是忙工无细活,做出的棺材板缝不紧密,当地人也叫它忙材。当何老先生的爱妾被装进忙材后,人们都纷纷议论说这是她早亡的薄命所造,前世注定今生进不到好的量人斗(即棺材)里面去。一大行人送灵那天,爷爷刚好从外地回来,老远就看见了前面的送丧队伍。他在向别人问清了情况之后,就想赶上去安慰丧家几句,以尽乡邻之情。当他将到送丧的队伍跟前时,发现地上有一些零零落落的血滴,这些血都是从棺材板缝中流出来的,很显然是死者的尸血。他发现血滴略呈红色,便把尸血用细柴棍拨了拨,仔细一看,还有黏稠状。根据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当即就判断出死者还有救,最起码还没有死定!于是就急忙喊抬灵的停一停,他要开棺再验证一下。

当时几百送丧的人就嚷嚷开了,有的怀疑,有的嘲笑,有的直言不讳地说我爷爷有神经病。总之,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死过的人还能复活。经过很长时间乱糟糟的争辩之后,还是丧主何老先生一句话给定了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几个人打开了棺材之后,爷爷先是对何老先生的小妾作了详细的审视,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给她脑前后的几个穴位、人中和几个指尖等部位扎上。说也奇怪,不到半个时辰,棺材里的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继而,爷爷对她的几个穴位又进行了推拿、按摩,最后又轻轻地揉搓。

奇迹发生了:被认定死过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脸上也逐渐地有了血色。

这一下了不得!全场当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孝子们一齐放声大哭。何老先生倒是镇静,先是给我爷爷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继之喊叫自己的三男一女外加十一个孙辈,齐刷刷地跪下,给我爷爷磕起了响头。磕响头,这在农村是敬神时最虔诚的一种磕法,它要求磕头人每趴一下,头必须点着地,并且还要有响声。这样隆重的大礼在一般人跟前根本不用,只有在自己最尊敬的人面前,感到用各种方法都无法表达敬意的情况下才给施行。何老先生当时确实太感动了,一边不断地磕头,一边嘴里喊着恩人啊——恩人!我的再生父母,你是活神仙啊……随着的一些儿孙们也跟着他亲爷爷、活祖宗地喊叫起来。他的大儿子由于太诚心、太激动,几下子就磕破了额头,血顺着鼻梁凹流到了下巴;二女子哭着一个头磕下去,喊了一声妈呀————……当时嘴脸乌青,背过头就昏死过去……

在场的老年妇人们有的直抹眼泪,有的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地念佛。一些老汉们有的直摇头,有的噙着旱烟袋,含糊不清地议论着:不说以前人老几十代的话,就连我们也活了几十岁了,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怪事!那些平时好于闹事的年轻小伙子们,这时也一改往日的咋唬劲,都静静地立着,钦佩地望着我爷爷。一些围观的小孩见大人们的神态如此地敬慕,也都主动地跪下来磕起了头,嘴里神仙爷爷地一片乱叫起来……一时,偌大的一个送葬队伍,由哭声一片的悲愁世界变成了朝拜神圣的热闹场面……

还是丧事总管何长明有主见,临事不乱,转身喊了几个细心的人,从棺材里面轻轻地搀出了何老先生的爱妾,同时安排人回家找来了棉被和躺椅,抬着这位二世人,踏着吹鼓手们的喜庆乐曲,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何老先生的爱妾被救活后,他们与我爷爷的关系很快就不一般起来,除开逢年过节从不间断地送礼之外,每次在爷爷出差购药时,何老先生的几个儿子都要轮流着接送。如果到县城采购,何老先生还要亲自陪同,一定要安排在县政府干事的亲妹夫家吃住。为了感谢我爷爷的救命之恩,何老先生便叫爱妾把我爷爷认作干爸,他还亲自写了尊父田忠辉的牌位,供奉在家神天地君亲师的下方,并把爷爷救活爱妾的经过作了文字加工处理(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带着感情色彩,像写书一样地神化),写在白棉纸上,压在牌位下面,使爷爷的救命之恩彰显于何家后世。在做了这些之后,他还觉得无法表达对恩人的敬意,便叫妹夫出面活动,自己花重金,借用县政府的名义,给我爷爷送了一块悬壶济世、起死回生的金字大匾,使爷爷在本地声名鹊起……

何老先生本名忠文,在方圆百里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人。他一生以教书为职业,教出的学生也算桃李满县,有几个学生在县政府干事,还大小捏着一点实权,至于在各保公所工作的人,那更是举不胜举。特别出色的一个学生叫李一彪,在省法院担当着重要的角色。这李一彪每逢回家省亲,都要由县长李富贵陪同,带着重礼看望自己的恩师。谁都能想到,这冷水河是一个偏僻的山区,百姓们平常连见县长的面都难,现在县长还能亲自给这个地方的一户人家送礼,可想而知,这是多么有头面的一家人啊!这何忠文由于有县长的尊敬,自然就抬高了身价,人们都对他纷纷施以巴结之礼。在当地,谁家正月接春客如果能请到何老先生,那将是无比的荣耀。就是请客时万一接不来何老先生,哪怕就是请到他的哪一个儿子去,主家也会向亲戚朋友们炫耀好长一段时间。何老先生到了谁家喝酒,都要由当地最有脸面的人来陪同,这已经形成了不明文的规矩。一些没有钱势的人,如果哪一家要请何老先生吃饭,那得看他有几世的积修,否则,连想也不要想!

这样一个有面子的人,对我爷爷如此般地敬奉,别人自然都要看势行事了。人们平常见了我爷爷的面就像见了何老先生,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生怕得罪了这位有后台的贵人。就连李家湾那平时没人敢惹的无赖李三柏,原来经常在背后说我爷爷给人看病是为了混吃混喝,见了面一直喊文明叫花子,现在见何老先生对我爷爷如此般地恭敬,也很自然地一改往日的称呼,众人在的场合,装出很斯文的样子跟着别人喊起了田先生

爷爷在何忠文的奉敬下,声威迅速地壮大起来。不久,经过组织考查民意推荐之后,在当地当上了保长。

保长的职位,也算一方的父母官。当时,洵河县共有十五个乡,每个乡下设若干个保。乡一级都有称呼和固定的办公地点,称作洵河县某某乡。保公所一级没有名称,只有顺序号,称作某某乡第几保,办公地点也是随着保长的居住地而变换。保长没有拿国家的固定报酬,只是按月吃份粮,一份粮按照规定一般在二至三斗。保长吃的份粮都是按全保人数的多少来计算,一般每月吃二至三份的不等,一年的份粮也就是一千多斤。当保长如果仅仅是拿上级规定的一点份粮,那是根本不划算的事。但是,就连这低收入的职事也是人们的抢手货,大家还要争着去干,其原因是保公所虽然规格不高,但是它的职权却相当大。保公所平常可以把上级下达的粮款任务加大之后再分到各农户,有时还可以巧立名目地向各户派捐,保长就可以在老百姓们交的这些捐中捞取钱财。保公所的人对各户摊派,那就是硬性任务,必须完成。他们在清收粮款的过程中,遇到农户不交或者迟交,就能随便冠以抗粮抗款的罪名,运用捆人、打人、关人之手段逼着交。农户迫于强权,除开家里万般无法的情况以外,绝大多数能按期完成任务。对于这些行为,上级虽然都清楚,但却很少有人去追究。因为他们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如果把这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去弄明白了,那各保又拿啥来给自己进贡呢?保公所一级没有配套机构,全保人的农林水保、公检法司、吃穿用度、生养死葬都要归保长们管。遇到匪患横行时,保长能行使先斩后奏的特权,在事后向上级报一份备案的材料,就像报一个送阅文件那样地简单,上级一般也不作过多的查问。保上正常办公时,只有一个保长和副保长外带一个管账的文书,其余的几个保丁只能算作半脱产干部,工作忙了到各户去跑一跑,办一些差事,闲了就在家里种地。保公所的保丁没有固定的份粮,他们的酬劳时高时低,一般是干一次公务,由保长按照误工的情况给予定夺。给保丁的报酬大部分是粮食,如果遇到收捐时也能给他们发一些钱。上级对于保长和保丁的报酬不作统一发放,只是由保公所自己组织人力,常年在各个农户当中收取。保丁们平常也不参加保上的办公会议,更不用说决策之类的重大事情了。

田家坪归属洵河县洵湾乡第九保所管,我爷爷当时就在九保当上了保长。他在当保长之后,为了办公便利,就把原来保公所的房屋作了变卖,将保公所的地址迁到了田家坪院子,并在全保抽摊劳力,盖了几间办公的新房。他平常也很少到公房去,就在自己的家里处理日常公务,悠闲地行使着一方诸侯的职责。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一章】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1-2306301A35YJ.jpg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 

投稿

免责声明:本站部分图文、视频、音频等资料来自互联网,如果您发现本网站上有侵犯您的合法权益的内容,请联系我们,本网站将立即予以删除! 版权所有 © 今日瞭望网(www.jrlw.net)  ICP备案/许可证号:陕ICP备2023000076号

人物专访问,发稿宣传:19891525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