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们田家坪大队是一个宗族队，大家对我教高年级的学生非常满意。尚居东在这一方面忽视了当地老百姓的舆论力量，他在学校能管得住两个教师，却无法压住社会上人的公愤。自从学校教师分工调整以后，田德教有两次专门站到学校操场边，指名道姓地骂了半天，他说尚居东是瞎眼狗，到我们田家坪队上教书还要欺负我们田家人。他还说他在旧社会撵走过两个保长，“你狗日的尚居东再不安宁，我哪一天也要把你撵走的！”他在学校骂了尚居东之后还觉得不解气，又写了上告尚居东的状子，叫全院子的人都签字。几户杂姓开始抱着明哲保身的思想，不敢盖章，后来被他骂了一顿，才勉强盖了。他这才拿了全院子人都盖着私章的呈子，亲自递到了公社。

最有意见的要数高年级学生的家长了。五年级学生报名后，一见不是我教他们，先是田德炎不念了。过两天，田德山也到学校说，现在生产队分成了几个作业组，分粮实行以组核算，听说明年又要搞联产到劳，把土地分到各户，废除以队为基础的分配方式，各家种地各家吃。家里劳力缺，他把田自正也引回去了。再过半个月，田忠良也把田德建转到公社的中心小学去寄宿读书。这样，五年级就只剩下了田自花和王清秀两个人了。尚居东认为这几个娃子一连串的离校，肯定是我做了工作，在背后拆他的台。他也想争一口气把学生的成绩抓上去，就对仅有的两个学生施加压力。谁知，两个学生本来基础就差，这样一搞就成了物极必反。王清秀见老师整天地批评她，也学了田德炎的样子，回家给大人帮忙做活去了。这一下尚居东可慌了，五年级只剩下了一个得意门生。这门生，是他上学期培养起来对付班主任的，现在他自己成了班主任，如果像以前那样只图哄她高兴吧，学习成绩上不去，那样他向中心辅导站没法交代，自己也没脸在田家坪学校继续教下去；要抓成绩，就得施加压力。他清楚，象田自花这样性格的女子，在家里娇生惯养，听不得一点刺耳的话，他如果继续逼，她再一离学，那五年级毕业班不就断种子了？

尚居东好难场……

又是一学期的全公社期中统考，全公社把四、五年级学生集中在一起考试，其余的自考。这次成绩出来以后，田家坪学校除开二、三年级成绩位次略有进步以外，一、五年级成绩居于全公社的倒数第一。

田家坪学校的学生成绩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全公社放了“卫星”，这样严重的问题立即引起了中心辅导站的高度重视。文荣树和尚居杨亲自到学校蹲了三天，走访了队上的干部和一部分家长，得出了工作损失的三点结论：一是教师队伍长期搞内耗；二是调整班级搞得教师业务不对口；三是田家坪的群众拆台。

说一、二两条倒还很客观，责任理所当然由尚居东承担，第三条很自然就牵扯到我的身上。说实在一点，五年级几个学生辍学，我也没有去协助动员过，没有动员就是默许，默许实际也就是类似做反面工作。对田德建的转学问题，我是做了一定的鼓动工作，这实质就是拆台。辅导站的两位领导明知这种情况，但他们没有什么证据，也不好把责任落实到我的头上，只是在离校时单独找我谈话，泛泛地嘱咐今后做事要以工作为重，年轻人应该考虑到个人前途要紧，在单位一定要顾全大局，云云……

尚居东在全公社统考结束后，心情懊丧到了极点，他对贺恩贵开始不理不睬起来，对我倒显得很亲近。他有几次和我交谈，说我以前抓学生成绩是对的，田自花没有给他争气，这一次全公社考试，使他有教书史以来丢了最大的脸。我对他的话倒没有怀疑，因为我和他在全公社是同位次，也算是“流泪眼观流泪眼”吧！

我和尚居东两人关系的改变，使教师队伍的结构起到了很大的变化。这一变，全体学生们的家长都高兴起来，学校也安宁了，可惜只苦了两个人：一个是教师贺恩贵，一个是学生田自花。

贺恩贵属于头脑简单而无实际本事的人，现在尚居东不用他了，他自然就感觉孤立起来。他给文荣树送了几次礼，向中心辅导站写了几次申请要求调动。田自花在尚居东严厉地批评了几次之后，也步入了王清秀的后尘。这一下，田家坪这个在全公社属于第二规模的完全小学，在尚居东的手上把毕业班彻底整垮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六章：第一次回落】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