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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六章:第一次回落(四)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4-11-12   click:2031

(四)

父亲的谆谆诱导,总算使我的思想包袱减轻了一些。第二天,我到学校收拣好日常所用的东西,码了一大背笼,依依不舍地锁好校门,长久地立在场院不愿离去。

我当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去年,我满怀希望地到了这里,只想着今生从这里踏入公门,既能够远离那伤身伤神的农活,又能够荣光耀祖。我为着这一目标在这里撒下过辛勤的汗水,得到过辅导站校长的多次表扬,受过学生们一年的“老师”尊称,人格受到了一年的升华。可惜,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永远地要和我告别了……

我含着热泪,扶着背笼,正准备往回背的时候,尚居东来了,他也是准备把用不上的东西往回家里搬的。当下他见了我,先是说了一些舍不得分别的话,最后硬要把我留住不让走,说是一起再谝一会儿。

说实话,我见了他就没好气,对他的挽留也没给个好脸色。但是,尚居东对我的态度犹如视而不见,一再地好言相劝。我最后见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勉强坐下来,陪着他闲谈。唉,也是的,一个人在假期来到学校,孤单无聊,加之他把我整过以后,院子的人见了他就像见了仇人一样,有的不理不睬,有的挖苦,铁锤子和田自稳他们几个还扬言要打他。他当然知道我们队上人对他的仇视态度,今天不只是急得慌,另外对自己目前所处环境的还有一些惧怕。他想叫我陪一会儿,恐怕目的就是把我当一个保护伞的作用。返回来从我这一方面来说,陪他一会儿也不会损伤我个什么,况且他最后一阶段对我也还算好,如果从这里走时铁锤子真的约上几个年轻人来打他,也没有人同情。但是,假如他从这里走时太狼狈了,以后对我的影响也不好,——人毕竟还有个见面之情嘛!

我依从了他。二人没扯上几句,他就取出了两瓶酒,叫我烧火,自己炒了几个菜,端到办公桌上。他说今天要尽兴地和我喝几盅。

那一天,我们毫不避讳以前闹过的矛盾,坦率直白地作了一番长谈。那场面,并不像以前闹过矛盾的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倒像是两个忘年之交在一起叙说那值得留恋的过去。我们从开始在一起工作时谈起,时而高兴,时而懊悔,情绪随着关系的变化而波动。在谈到初开始处事的那段经历时,尚居东的脸上现出了真诚的依恋之色,我心里也有无限的怀念之感;他在谈到贺恩贵的工作安排时,给我讲了一个笑话:那天几个学生拿着书本去问贺恩贵,说有几个词不懂,请他给解释一下。当贺恩贵拿过书本,给娃子们说到“暗礁”这个词语时,一下子卡壳了,当下哼唧了半天,才搔了搔头发说:“暗礁,暗礁……暗礁嘛,是黑的,就是海上的一种鸟嘛!”他讲的虽然是真实的笑料,但我听了却笑不起来。我看得出,他说这话的意图很明显是发泄对公社人事安排方面的不满。我对此也有同感,很是替他有些抱不平:他是公办老教师,又经常在全公社给其他老师作辅导,不管是论身份也好,还是论资历和水平也好,贺恩贵根本不能和他相比。从个人的条件来说,他家在旬河边,从家到冷水公社四十多里路,再加上公社到我们队上的三十多里路,这样,他从家到田家坪学校的路程就将近八十里。如果把他安排回中心小学,就能使他在回家时少走几十里路,这样从照顾老同志的生活来说能算顺理成章的事,从工作方面来说对于学校也有利,最低限度比贺恩贵的贡献要大一些。但是,领导们没有人想着遂他的愿,就是在安排工作或者见面招呼时,尊他为老教师,老资格,老前辈,以换取他一时的高兴;真正在落实个人的待遇方面,正像田自久说的那样“把他准个屁了”,不给他往近地方调整,还把他越调整越远了。他对上级这样的安排,真正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不找学校领导说几句吧,好像显得自己堂堂一个老教师太“怂”了;他找到领导,人家又推说人员安排是大事,是经过组织考察过的,个人也表不了态,现在已经由公社党委会议上决定,文件都发了,今年是没有办法改变了,只能等到下一学年把他作为重点的考虑对象,暂时还是请他能以大局为重。最后还给他戴一顶高帽子:目前哪个学校都缺硬教师,把他调到比较差的学校去,是希望他把学校的面貌能改变一下,也是组织对他的信任嘛!领导这样说,他也就不好再深追问下去了,他毕竟有命把子在人家手里捏着,他不图今年的竹子,还要图个来年的笋子,他还敢和领导去争吗?不敢!他只能吃个哑巴亏。当人事安排的决定宣布以后,他在会上还要装出高姿态,表现出欣然接受的样子,说几句组织安排英明的话,以给年轻教师树立起学习的榜样。不这样做,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就是在会场上顶几句,还不是给以后想整他的人帮忙积攒材料?他的这些苦处,除开能向我这个明白来龙去脉的人谈说,以博取我的同情心之外,别人,连听都懒听他的!我想,这恐怕就是他叫我陪着喝几盅的原因吧?在最后说到以前共事时的不快之处时,我们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都是很客观地为了一吐为快。我们心里都明白,今天只有两个人,又是面对面,都是你一说前言,他就知其后语之意的人,鬼精鬼精的,这时坐在一起又是为了别离之谈,再躲躲闪闪地说一些花哨话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在酒桌上,他眼里始终含着泪花,我鼻子也一直酸酸的。末了,他哽咽着向我说:“自智呀,你说我们这倒是为啥呀!”

“为啥?”我说不清楚。

他用手摸着脸说:“这恐怕也就叫做两个坛子一齐滚——一个破,一个损吧?你以后是大有出息的,甭泄气!我看得出,你干事情有一股子韧劲,正像你平常说的那样:干啥像啥,务啥成啥,这种精神在年轻人当中是难能可贵的。至于我,唉!”

“尚老师,你甭在棺材头上吹喇叭——给死人装气了!我想开了,我这辈子就待在农村里也不错。咱们田家坪这地方就好,人老几十辈子都能住,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安家呢?”我借用父亲给我宽心的话,回答了他。

“唉,我这是何苦吆……”他轻轻地把脸揉了揉,低下头,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滴在桌子上。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也陪着他,低下了头,眼里涌出了酸涩的泪水。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六章:第一次回落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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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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