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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七章:起势(三)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4-11-13   click:1580

(三)

在我当上大队干部的第二天晚上,父亲就考虑到,现在有两个儿子当上大队干部了,作为当大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从自己的智娃来说是新上任,也是一个划时代的喜事,应当庆贺一下。他叫母亲准备炒几个菜,叫我把二哥也喊来,让我们弟兄之间坐在一起好好地叙谈叙谈。

在母亲做饭期间,父亲问我:“你当大队会计的感觉咋样?”

我直言不讳地说:“我对这方面兴趣不大。念了多年书,为的是想找一个职业,实在不甘心只当个大队干部!”

父亲笑了笑,耐心地给我做着开导工作,“万事从头起,你不可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吧?你才回来那阵,你二哥想把你安排当个生产队的记工员,别人都拱得弄不成;后来叫你去闹副业,你德印叔就向田自弟反映了几回,不服气。你不要小看这个大队会计,王先臣开始是当过几年的,你德远叔也是从大队会计调到学校去教书的,你自友哥还是从这个位子上起势的……”

我不由地笑了起来,“爸,您这是在给我灌输‘当官论’的思想了!”

父亲也笑了,但语气却很严肃,“年轻人,不管别人叫你干啥,不要在乎大小,关键是要干好!特别是我们条件艰苦的地方,一定要干啥像啥,务啥成啥,这样自己才能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去!”

父亲的一番话使我很受启发,当时只好附和着说:“您说的这些话也对,那就先干一时再看。”说着就起身去喊二哥。

我刚出门,就遇见田德印来了,他是来叫我陪客的。他说他们娃子的小舅父今天来了,人家是在大队上当干部的人,几年不到他家来一回,真算稀客。人家来时他们德声又出门掮椽子去了,他自己没文化,和人家连话都说不到一起,不好陪的。我们和他是本家子,我又是个大队干部,与娃子他舅父的身份也相当,叫我去帮忙凑个场子,给他壮个脸。

他说的理由虽然很充分,但却使我感到十分为难,因为我从来就没给谁家陪过客,也不知道客人是咋陪的,另外我们也准备喝酒。于是就向他推辞道:

“我妈也在炒菜呢!我爸说今天做活累了,准备喝两盅。”

“你们还请的有谁么?”

“没有外人,就我二哥。”

他笑起来说:“那就好!你们就甭做饭了,叫自义也到我们屋去嘛!”我还想说什么,他就推着我的肩膀说:“你先去陪娃他舅说说话,免得人家一个人冷落。另外再给我们娃子说一下,叫他去请你二哥。我去给你妈帮忙把灶火的柴往出退一下,叫上你们两个大人一路随后就来。”

这样一说,我就不好再推辞了!尽管他以前对我咋样,但今天是叫我吃饭,说洋气一点也算是对我荣升的恭贺。唉,没办法,我只有去……

我们刚在田德印家围上桌子,田自弟也来了。他说这两年上级对开边边地(边边地:耕地边的荒坡)管的也不是多么紧了,想请田德印去给他帮忙挖一天火地,万一他顾不上了叫田德声去也行。田德印见田自弟在自己亲戚来的当口请他做活,觉得实在有失体面,——自己怎么能给一个刚下台的人去做笨力气活路呢?他当时虽然满脸的不高兴,但碍于两人以前的关系非常好,再加上都是一个院子的人,也就勉强招呼田自弟入座。

田自弟是田德印家的常客,他倒也没有在乎田德印的表情变化,就笑着自嘲道:“我这是三十晚上没有洗脚,出门就遇上好吃喝的了……”这风趣的玩笑话,逗得我们都跟着笑了起来,就给他让了位。然而,田德印却只斜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嘲弄似的微笑。

这一天的酒菜很丰盛,满桌子满碗。当中那一大碗瘦肉排骨冒着腾腾的热气,一圈围着八个大盘外加四个小碟子,还有一碗筷子厚的红腊肉片足有五寸长,盖在碗面子上,把下面的青菜遮得严严实实。在夹菜时,我二哥先夹了一筷子腊肉往嘴里一塞,油朝出一冒,流得满下巴都是。田德印用眼一瞟,咧着嘴笑了一下,赶忙劝大家喝酒。我也跟着夹了一筷子,在吃的时候比二哥那样子还要狼狈,把油流在了衣服的前襟上。当自己正感到不好意思时,田德印却不失时机地给我圆了面子,他笑眯眯地说:

“你看我们自智,这娃到底是教过书的,有文化,真真算是有福有禄的人。那么大的肉片子到嘴里一拌就下去了,没福没禄的人谁有这么壮的口?”

我父亲见他说话太露骨了,就拦挡道:“德印,智娃是个晚辈,你说这话不怕把他折寿了?再甭这样说了!”

田自弟坐在一边,见田德印称赞我吃肉壮口,也就跟着夹了一筷子肉送到嘴里。田德印瞪着眼瞅了瞅他,接着劝大家端了一杯酒,才用筷子点着他说道:

“我说你个田自弟,看起来就是没福的样子!要说呢,你不喜欢听;不说呢,别人还会说我这个当长辈子的见了你那狼狈样子都不点醒一下——看你吃东西的那个样子,好看不好看?穷吃凹吃(当地土语:意思是吃东西时样子太狼狈,不留家底,狠命地一次吃净,不管以后再过日子),大肉片子塞到嘴里把油流得满下巴都是!肉片子大了你把它用筷子分一下,用两次夹吗,谁又没有和你抢?”

田自弟明显知道田德印说这话是开发叫他走的意思。当下勉强把肉咽下去之后,用手抹了抹下巴,端起一杯酒把嘴里的油气打了下去,这才发话道:“德印叔,不是我今天吃你的饭又砸你的锅呢。你是个十足的见风使舵,巴结奉承,哪一头炕热睡哪头的小人!我当干部时田自智当社员,你请我的客连他的嘴都不挂一下;现在他当干部我下台了,猛地一下他吃肉就是有福有禄,我吃肉就变成了穷吃凹吃!给你说:我不当干部了,我还是个我,你也甭想拿下眼观我!你到处去打听一下,哪一个牛瘦还把蹄子给瘦了?”

他说完,也不待田德印回话,立起身就走了。弄得田德印那黑人似的脸当时就变成了乌红色,在座的几个人都觉得很没意思……

我们大队的新班子走马上任,适逢炎热的夏季。几个搞行政工作的倒还清闲,只苦了我这个搞业务的。区委在田家坪整党结束之后,就立即召开了全区的普查工作人员培训会,这些工作我自然没法推给别人,只得参加。当时,我们公社到区上的公路刚通,以下六十多里路可以坐拖拉机,以上的三十多里路还要靠自己走。到区上开会要自己背铺盖在大会议室里睡通铺,每天要交两块钱的伙食费,还要交一斤半粮票,七天的会议来去就得花费二十多块钱,十多斤粮票。土地分到各组以后,大队就没有了经济权,我自己也没有啥垫付的,一、二队又是空架子,只好向三队借。三队队长正恨的是这次不该调整叫我当上了干部,我知道找他也白找。在分析了形势之后,只好低声下气地去求会计。谁想会计也对我当上大队干部不服气,认为自己当了多年的小队会计,按顺序说这个大队会计的职位本应该是他的,叫我凭空给“抢”了去。当我向他借钱时,他推说存款折子叫队长拿去了,叫我去向队长借。我明知这是推辞,但也无法,于是就在一气之下找我三哥把粮票和钱的问题一次性给解决了。哼,天无绝人之路!我一个堂堂的大队干部,还叫你们两个小队干部给难住了,认为我真的连这点儿问题都解决不了,我的办法多着呢……

一次人口普查工作下来后,我算是为整党工作组争了气,他们没有看错人,我在全区得了个先进奖。哈哈,这下就给公社领导们找下了讲话的材料!在全公社总结人口普查工作和安排联产到劳的工作会议上,辛国余在讲台上拍起了桌子:

“这次人口普查是我们国家全局性的工作,我们公社的有些大队干部稀里糊涂,不重视,造成工作返工!全区奖了五个普查员,我们公社就只有个田自智;通报批评的共计三个人,我们公社大干部就占了两个,这两个都是当了多年的大队会计,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在辛国余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主持会议的宋昌印书记接着讲了一席话,更使我风光占尽:“田自智同志是一个初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他这次为什么把工作搞得这样好,能为我们公社争得荣誉?关键就是他有敬业精神,有对工作负责的态度,有勇于争先的昂扬斗志!我们这些把工作搞得政绩平平,甚至于在全区耍尾巴的人和田自智同志对比起来,难道不觉得惭愧吗?我个人有个想法,会后提请党委讨论,建议对于田自智同志能在短期内独当一面地把田家坪工作搞在前面,专题作一个调查,使其经验在全公社推广……”

好家伙,公社领导在大会上这样促人恐怕是少见的!宋昌印后面讲了些什么话,我也听不进去了!我被无数双眼睛瞅得内脏像有一股火在燎,烧烘烘,对全场的人也看不清楚了。不知道怎么,我对前一阶段工作的太认真倒有些胡思乱想起来,暗想自己到底年轻,做事还是缺少照顾左右的能力。原来代理教书时就是因为学生成绩好,没有趁住其他的班级,以致引起了别人的妒忌,教师之间闹了意见。现在人口普查工作搞好了,却又成了众矢之的。我甚至想:下一步的联产到劳工作,干脆也搞拖拉一点,趁住别人的进度,免得人家说我才参加工作就假积极……

唉,年轻人干工作难场!不好好干会被人瞧不起,干出成绩了又顾虑重重!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七章:起势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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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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