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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十章:土地大包干(二)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4-12-14   click:5149

(二)

我听了三哥给我提说孙昌花的话之后,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激动不起来,不是人们常说的那样有爱情冲动的感觉,只像有一种把一件事情交代了的想法。尽管如何,个人的终身大事的这一头也算有个底了,剩下的就是公事。

公事方面那就是按照公社的安排,尽快地搞好土地大包干。我真佩服上级干部的脑袋到底圈圈多,叫把集体的土地由生产队先分成作业组,继之再联产到劳,现在才搞大包干,这样一站一撵的步骤真给基层干部省了不少麻烦。不然,从大集体一步到包干到户,能操作下来的人恐怕也要累掉几身皮!

我们田家坪大队搞土地包干到户工作,基本上是沿着上年的联产到劳工作的模式进行运转。三个大队干部的分工也没有变,上年包哪个小队,今年还是圆鼓旧锤,各小队的评议组人员也没有变动。要说稍有改变的话,那就是驻队干部孙成调到其他队上去了,田家坪大队的土地大包干工作由辛国余直接上手来抓。

一队的工作说起来是由队长负责,但在上半年队长田自稳就不干了,只好由二哥这个大队长兼任一队队长。在大包干中,二哥又调到了三队,这样大队和小队的担子就由我一肩挑。我也曾向辛国余提出过再配一个队长的想法,谁知他却向我开玩笑说:“一队没有必要再配队长,就是配一个你也用不上。一个人搞工作,累是累一些,但意见总是统一的快,能做到高度的团结!哈哈……”唉,和这领导提条件,说了还不如不说!

土地包干工作量和联产到劳不分上下,所不同的是矛盾重点由外围转到了“内部”。评议组人员初开始听到我传达上级的文件精神,倒也都很高兴,但真正到具体落实时,内部先扯开了,各人打主意拨开了自己的小算盘。评议组人都是生产队的人精,他们在土地联产到劳时都把账算得过细,大部分人把远地和瞎地占得比较多,属于叫别人给拿粮的主户。这次大包干以后,谁也不再给谁拿粮了,凭自己的双手劳作,自做自吃。他们对这样的形式当然都很清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谁都希望把自己原来得的远地和瞎地换出去,这一次再换成好地、近地。这种想法人人搞工作时都可以理解,打伞就是要顾住伞把嘛!在评议组里如果不把自己的事情先安排好,那“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人老几十代的名言不就成了废话?

与评议组不同的是那些上年得了近地、好地的人,他们得的地一部分是评议组给评下的,一部分人是干部们动员叫他们得的,还有极少数是硬给他们加到名下的。联产到劳时叫他们种好地,按工分一评把粮食给别人拿出来,现在谁也不给谁拿粮了,眼睁睁地又把自己摆弄了一年的好地让给别人,给他们调成瞎地,这和挖他们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谁能想得通?

唉,难场!这样的事凭我一人的能力去处理,真有些一筹莫展了,只有去找田自弟这个老干部商量。

当我正准备动身时,田自弟却先来了。这一下就像来了救星,我急忙摆出最近几天了解到的新情况,问他咋办。

他倒不像我那么着急,只是说:“自智,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清楚。你排没排,队上像我这样基本不进不出类型的户有多少呢?”

“排你这样的户?啥意思?”我闹不明白了。

“我大概默算了一下,这次进地的户就是原来进粮的户,出地的户就是原来出粮的户。我们队上大致可以分成三个三分之一:一种是要进粮的户能占三分之一多一点,另一种是出粮的户能占三分之一少一点,还有一种不出不进的户在三分之一左右。现在争吵的是出粮和进粮这两个三分之一的户,不出不进的户实际还没吵,这就是说,他们和我一样,保持原状都行。”

“是的,那还有这两个三分之一呢?”

“这两个三分之一,进地的户,想要进最好的地;退地的户呢,又想把业不舍,意思是原来把好地得了就得了,这次要退就退瞎地!”

“那你说咋办呢?”

“多退少补。”

“咋样退,咋样补呢?”

“退最好的地显然是不可能的,退中等地给缺产量的户补起来。”

“有的户原来确实把差地得多了,咱们这次咋样才能把他们照顾的平均一点呢?”

“胖婆娘骑瘦马——肥的搭瘦。”

“啥意思?”

“联产到劳时那些人均产量没有得到三百斤的户,这次统一优先搭配好地。产量多的,这次可以搭配差一些的地。”

“那——,还有的人为远近再争呢?”

“也退中等远的。”

“拿啥做标准呢?”

“按工分评,咱们照着中间给他砍一刀。给退地的户规定:超过多少工分的自己留下,在规定工分标准以下的可以自愿退。”

“对呀!”我高兴地手一拍,向田自弟说:“自弟哥,你真有办法!说好听一点,这叫生姜还是老的辣;再说实一点,你这叫老奸巨猾。哈哈,按你这办法,一下子整得那些尖滑人还有啥话说?”

田自弟“嘿嘿”地笑了起来,“老弟,我是平民百姓,你是干部。我只是提个意见,采不采纳是你的事。”

“甭说那话,我们还是具体提个框框,在评议会上商量时有个谱子。”我诚恳地征求起了他的意见。

“我想是这样的……”他滔滔不绝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我们就召开评议组会,研究讨论土地多退少补的办法。我开始时叫大家拿个意见,众人由于各怀心事,说话都很谨慎,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砍中钢斧的,到了半夜,我才点名叫田自弟说说他的意见。由于他一直只听别人说,自己没发一言,只是闷着头抽烟,因而他一开口说话,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他说结束后,大部分人都表示同意,我也很高兴,暗想这下可达到理想的效果了。谁知正当我准备做总结时,田德山说话了:

“自弟说的话倒也对,但是不够全面。你想一下,像我这样的户,原来瞎地就得了一大半,现在也应该给退一些出去,换回一些好一点和近一点的才算合理,难道我们原来得的远地就长到手上了?”

田自弟立即给他来了一个话里带刺:“我说的是个人意见哟,不行了你看有啥好办法也说嘛,总不能只争吵不拿意见吧?都要那样地只替自己打算,土地包干的政策不是要在我们队上架过去,不落实了?”

“那——,”田德山转向我说:“自智,你是干部,我提这个意见你该要多少考虑一下吧!”

看来我不上场不行了。我首先问起了田德山:“德山叔,去年联产到劳你得远地时是咋样个过程?”

“那——,”田德山环顾了一下左右,“说实话,去年还是这几个人当面么,那是我自愿得下的。”

“那些得好地的人是不是都情愿?”我又问他。

“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么,好地谁愿意要?为了给各户分好地,开会都吵成了一窝蜂,有一些好地还是硬给压到户上去的呢!”田德山也是实话实说。

“对呀德山,”田德教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开始说话了,“联产到劳你争瞎地,包干到户你要好地。我们这些人做事,前半夜想自己,后半夜还要想别人嘛!你这一回要把瞎地调出去,给谁呢?‘地种三年亲如母,再种三年比母亲。’你有这个体会吧?现在叫谁拿好地来换你的瞎地呢?”

“那就说我原来做错了,难道我现在承认错了还不行?”田德山开始狡辩开了。

田德教也是个善辩之手,见田德山来了这一套,索性也来个一锤子到底:“世上有些事做错了就不是只承认错误就能挽回的。譬如说你杀了人,那恐怕就不是只认一下错就能饶过你的死罪吧?”

“可这跟人命是两回事呀!”田德山摊了摊双手。

“两回事?”田德教冷笑了一声说:“我看这也有大同小异之处。人死不能复生,说明做过的事不能挽回;你现在提说要好地,原来得好地的人抵死不同意,说明还是不能挽回,这二者差不多。你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古言说:‘世事翻腾如轮转,无为有时有还无。’这就是说,世上的事就像车轮子转动一样,一会儿这边在上那边在下,再一会儿那边在上这边在下,根本就没有个始终在上的道理……”

“嗯——!”田德山摇了摇头,回答不上了。

田德教越说声音越高,“联产到劳时你得远地瞎地占了上风,那些得好地和近地的老好人占了下风;现在包产到户了,你又要得好地,占上风,难道那些老好人就该死?世上的道理都应该偏向我们评议组这些人?”

这一下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田德山眼看自己败了仗,只好软下来说:“那照你这样说,我们这些得瞎地的人不是弄下万年脏了?”

“万年脏不万年脏的我不敢说。反正原来吃过亏的这次占好地是土地老爷吃牛屎——硬份儿!”田德教“嘿嘿……”地笑了起来。

田德山不言语了。

“都不说了,还是听自智把大家的意见归纳一下吧!”田自弟拦挡着其他人的议论。

在众人的期盼下,我把大家的意见归纳出了七条:

一、按政策要求,有劳力的可适当分一些劳力地。一队决定全劳人均提出二百斤产量,女劳人均提出一百二十斤产量,剩余的产量按人口均分。预计人均在四百斤左右算到各户,各户应得的产量总数等于人均产量数再加上劳力产量数。

二、土地增减分几种类型:

(一)本次应得的产量和联产到劳时产量基本相符的,不管土地远近、好瞎,初次搭配一律不作变动;

(二)本次退地户的产量问题。退地产量在五十斤以内的,如果与应增加产量的户土地连畔,要按照产量退出给连畔的户;退地户应退的产量在五十斤以内而又与进地户不连界,暂不退,产量作为机动地处理;退地户应退的产量在五十斤以上,不管何种情况,都要退出;

(三)本次退地户的等级问题。全队的退地户必须退亩产三百八十斤以上的地;

(四)本次退地户的远近问题。全队的退地户必须退原定的每亩工分在六百分以下的地;

(五)进地户的进地问题。进地户先把自己原有的土地占足不动,相差部分比较大的户这次给调整工分稍低一些的地,相差部分比较小的户这次给调整工分比较高的地;

(六)进地户的产量问题。进地户如果差产量在一百斤以内的,初次暂不予补地,从本户中减去同等产量的双倍农业税,全队均摊;

(七)搭配结束以后剩余的地全部留作机动地,各户超产量在三十斤以内的,也视着机动地对待。

三、耕牛。耕牛按市场价格计算,每头牛的价格最高不超过三百元钱。作价以后,全队耕牛价与土地总产量相除,求出每斤产量应得的钱数,以这个钱数为基数,乘以各户的产量,与耕牛钱相比算出各户应得多少牛,牛搭地走。对那些得不到整头牛的可以几户伙养一头,饲养办法自行协商,队上不干涉。不愿意要本队耕牛的户,每百斤产量生产队补给五元钱。现在喂牛的户有老病牛的,如果没有人愿意要,由生产队评出价格,喂牛的户自行处理。

四、果树。果树主要指核桃树和柿子树,核桃树和柿子树按联产到劳时评的价,随粮食产量搭配。如本人应得果树在他人地里的,采取两种办法:一种是少得一点树,种一点机动地,另一种是将柿子树按每百斤产量作价八元,核桃按每百斤产量作价一百二十元(当时柿子的市场价是每百斤一元五角钱,核桃是每百斤三十元钱),由得地的一方出钱给应得树一方,以避免果树荒地造成纠纷。除核桃树和柿子树外,其他的树围圆在一尺大以上的,由生产队作低价给得地户;本人不愿得的,生产队砍倒变卖;围圆在一尺以下的,一律随地走,不再作价;核桃树和柿子树在联产到劳时未结果而又没评产的,也视同围圆一尺大以下的其他树木处理。

五、集体财产。生产队晒粮场和仓库暂时保留,防备恢复农业社时继续使用(你看,我们当时是具有多么“远见”性的呵)。其余秤、犁、板凳桌子等,一律作价变卖,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不赊账。一样财产有多户争买的,可以竞争,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六、集体林山。集体林山按远近、亩数的多少和树木的长势统一作价,用总钱数和全队总产量数相比,求出每斤产量所得多少作为基数,用各户总产量与基数相乘作为本户应得的亩数,占山的原则是以原生产作业组的地块为基础,各户增减相差一亩以内的,按粮食产量增减五斤,不再增减林山地块。

七、关于包产到户纪律规定。包产到户期间应退地而不按照规定退的,由生产队从本户中最高产量地块里调整给别人,并不给扯皮户签订土地承包合同;对应进地户故意扯皮刁难的,本次不给补地;抢占集体果树、财产和林山不退还的,每多得价值十元的东西,集体扣回二百斤土地产量,作为机动地处理,退回的地永远不给增补。

我把归纳的意见给大家念了之后,大部分人都说没有意见,只有田自文说应该把机动地的处理办法加上,按产量评成价,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儿,都同意。我又把几个重点户给评议组的人分了工,叫他们分头去做一下工作就散会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土地大包干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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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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