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脚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母亲给我做的鞋。
小时候,我所穿的鞋皆由母亲亲手制作,每次穿上新鞋我都会到小伙伴面前走来走去,炫耀一番。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凭借她的一双巧手,为我的童年编织了无尽的温暖。做鞋的过程极为繁琐复杂,饱含着母亲的心血。其中,做鞋底用的“糊国子”这道工序尤其繁杂,却也承载着我最多的温暖回忆。
冬日农闲之际,母亲会把家中破旧的床单、衣服翻找出来,剪成形状各异的布片,有长方形、正方形,还有五边形、六边形等等。这些形状不一的布片,皆是制作“糊国子”的原材料。接着,母亲拿出面粉,倒入盆中,缓缓添入温水,并用筷子不停地搅拌,将面粉调成浓稠适度的浆糊。那浆糊散发着淡淡的麦香,仿佛在预告着即将诞生的温暖。
母亲把平日里吃饭用的小方桌搬到院子里,打来一盆清水,仔仔细细地将桌面擦洗干净,直至桌面泛出洁净的光泽。准备妥当后,她便用刷子蘸少许浆糊均匀地涂刷在桌面上,开始在桌面上拼接那些碎布片。蓝色的、黑色的、黄色的……各色布片在母亲手中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宛如一幅独特的拼图,又好似一幅没有边界的地图,每一片布都有着专属自己的位置。铺好一层碎布后,母亲再拿起刷子,蘸上浆糊,再次均匀地涂抹在布面上。那刷子在母亲手中轻盈地舞动,浆糊被细致地覆盖在每一处布片上,以确保每一片布都能紧密相连。接着,母亲又铺上一层碎布,再次涂抹浆糊,如此反复,一共铺上三四层。此时的“糊国子”已初现雏形,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散发着质朴且温暖的气息。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母亲小心翼翼地将糊好的“糊国子”搬到阳光下晾晒。阳光轻柔地抚摸着“糊国子”,仿佛在助力母亲完成这份饱含爱意的杰作。倘若碰上阴雨天,“糊国子”的晾干过程就会变得漫长而令人煎熬。潮湿的空气致使它难以迅速干燥,母亲只能无奈地等待,一天又一天,她不时地拿起“糊国子”查看,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晾干后的“糊国子”变得坚硬且平整,恰似一块厚实的纸板。这时,母亲会从一本已然破旧、书页泛黄的厚书中找出“鞋样子”,但里面夹着的各种尺寸的“鞋样子”却保存得十分完好。每一个“鞋样子”都承载着母亲对家人的关怀与用心。她把“鞋样子”用针线固定在“糊国子”上,沿着鞋样的轮廓,用剪刀仔细地裁剪下来。大概需要四片这样剪好的“糊国子”,才能拼凑成一只完整的鞋底。
为了让鞋底更加结实耐用,母亲会用白色的布将鞋底边缘缝住。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着鞋底,一手拿着针线,专注地缝着。那细密的针脚,就如同母亲对我的爱一般,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每一针每一线,都满含着母亲的深情与呵护。
纳鞋底用的线,也是母亲亲手捻出来的。母亲找来三四枚旧铜钱和一根筷子,用破碗边将筷子的一头划得粗一些,另一头细一些。在细的那头,她用小刀割出一个小小的豁口,用来扣住线。接着,她把筷子粗的一头包裹上布,穿过铜钱孔,用线缠绕固定,一个简易的捻线“陀子”就大功告成了。
捻线用的棉花,取自自家地里种的棉花。棉花成熟后,母亲和父亲将其采摘回来,置于阳光下晾晒。晒干后的棉花,去除棉籽,再用弹弓弹得蓬松柔软。小时候的我甚是顽皮,总是趁母亲不留意,偷偷把弹好棉花的弹弓拿出去玩耍。母亲发现后,总是佯装生气地嗔怪我几句,可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母亲捻线时,神情专注又温柔。她拿起一把弹好的棉花,用手指熟练地捻出一段线,将线的一端扣在“陀子”的豁口上。然后,她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陀子”,“陀子”便飞速旋转着下坠。随着“陀子”的转动,母亲缓缓地将手中的棉花续上,棉花在母亲的指尖下逐渐幻化成细长的线。这个过程看似简易,实则需要高度的专注和耐心。稍一走神,捻出的线就会粗细不均。母亲却总能捻出光滑均匀的线,这是她多年经验的沉淀,也是她对家人深深爱意的彰显。

一双鞋底,需要母亲一针一线地精心纳制。鞋底子很厚,纳起来极为吃力,需要用锥子引孔,中指也要戴上“顶针”,然后针顶住“顶针”,中指弯曲用力便能将针线引过来。有时母亲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中的针线不停地穿梭。每一针都穿透厚厚的鞋底,每一线都紧紧地拉住。密密麻麻的针脚,像繁星般布满了鞋底的每一寸地方。每纳一针,母亲都要紧皱眉头费些力气,她的手指常常被磨得发红,甚至起了水泡。但母亲从未有过怨言,她只是默默地坚持着,只为让我能穿上温暖又舒适的鞋子。这一双鞋底,往往要耗费母亲好几天的时间才能纳好,真可谓是费时又费力。
“鞋帮子”的制作同样要依照“鞋样子”裁剪好,并且要与鞋底的尺寸精确匹配。母亲会仔细地比对每一个细节,确保鞋子的每一个部分都完美契合。做“鞋面子”的布料通常都是用黑色的“灯草绒”,一双鞋子需要多少尺布,母亲会计算好让上街的父亲捎回来。从裁剪到缝制,每一个步骤都凝聚着母亲心灵手巧的智慧与汗水。
后来,姐姐也开始跟着母亲学习做鞋。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的双手逐渐变得不那么灵活,姐姐接过了母亲手中的针线活。我也穿上了姐姐做的鞋。不管是母亲还是姐姐,她们用双手传递的温暖从未改变。从儿时几乎每年都变的鞋码,到长大后固定的 42 码,这些数字我至今都历历在目。我本穿 43 码的鞋,但母亲和姐姐做的 42 码的鞋,穿一穿也就合脚了。那些年,我穿着母亲和姐姐做的鞋,走过了童年和少年的每一步。每一双鞋都承载着她们的爱与关怀,让我的脚舒适温暖,更让我的心被幸福填满。
如今,手工做鞋的手艺或许已经逐渐失传,母亲年事已高,姐姐可能还会做,但也不想劳神费力了,哈哈,然而她们给予的温暖会一直珍藏在我心底。每当回忆起那些过往,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充满爱的时光。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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