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走夜路吗？小时候我也怕，但现在不怕了……

读中学时，教我们数学的罗老师最是爱拖堂，每次遇到放“归宿假”时就害怕遇到他的课。我们读书的时候还不是双休，每周只休息一天，所以这难得的一天“归宿假”，我们相当珍惜。

我的中学在离家六里外的魏城镇上，每周背着米和一大瓶子酱菜去上学，这就是在学校一周的伙食，所以“归宿假”是必须要回的。除了想家，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回家去拿新一周的供给。

冬月的一天，最后一堂又是罗老师的数学课，没有任何悬念，直到墨一样的夜色落满校园才放学。不过这次我早有防备，提前约好了小斌和小丽同行，因为我们都是同一个大队的，只要过了那一大片荒凉的坟场，我们各自也都快到家了。

小斌是一个结实的小胖子，声音响得像铜锣。我看得出来，小丽脸上明显流露出十足的安全感，因为小斌在班上素来以“大胆”出名，听说他经常一个人到山里抓蛇。我心里也很踏实，毕竟三个人一起走夜路，所以曾经那些关于吓人的传说，暂时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三个人边走边聊天，聊老师、聊同学、聊学习，夜色在我们周围也都是温柔的陪衬。小斌当然是聊天的主角，因为我和小丽似乎都得被他保护一样，虽然我也是一个男生，但毕竟我没有独自去山里抓过蛇。而且说实话，漆黑的乡间小路，尤其是那一段荒凉的坟场，我真的很怵头。

小斌信誓旦旦地说：“没的事，有我在，你们啥都莫要怕，看我这砣子（拳头）。”他边说还边把拳头在我们面前画了几个圈儿，那一刻，他真的像武侠电影里的勇士。

我们过了石桩丫的时候，小丽突然说：“这冷风咋刮的人毛霍霍的。”这一路上，我们都尽量避免了谈那些吓人的话题，可是小丽硬是又把“避讳”扯了回来，我赶紧岔话，但小斌还去接小丽的话题，于是这一路上的气氛瞬间就彻底变了。

小丽怯怯地说：“我其实啥也不太怕，就是听我妈说坟场新添了一座溺水的女人坟，我就怕那个，不知为何？”小斌话语也慢慢变少了。到了王家湾的时候，小斌突然对我们说：“他今晚要去他姑姑家，他这周不回去了，因为他突然记起姑姑这周一定要让他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小丽第一个不愿意，“我们都说好的，你这一走算啥子麻？”

小斌故作轻松地说：“那有啥麻，你们还两个人，实在不行，你们都跟我去我姑姑家吧。”我们怎么可能去他姑姑家呢，都是懂事的大孩子了，而且回家还要拿米拿菜。小斌不管小丽的叨叨就这样径直拐弯去了他姑姑家，留下我和小丽在夜色的风中凌乱。

我只能强装微笑安慰小丽：“没事，我经常一个人走夜路，啥都没有，你莫害怕，过了那个坟场就到家了。”我知道我不仅是在安慰小丽，我更是在安慰自己，他俩刚才聊的那些吓人的话题还真是有点吓到我了，但是家必须要回的。

我和小丽经过坟场的时候，我特意给她讲了一个笑话，想用我们之间的欢笑声来掩盖彼此间内心的恐惧，可是冷风还是那么应景地刮了过来，借着惨白的夜色，我俩看到了他们说的那座新坟。我让小丽走前面，我走后面。在冷风刮起白幡的时候，我又给小丽讲了一个笑话。

那一段路第一次觉得无比漫长，看到两旁人家温暖的灯火，我们知道终于快到家了。小丽高兴地对我说，没想到你胆子比小斌大多了。我冲她笑笑，不是我胆子大，本来啥都没有，都是自己吓自己。但事实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手心里全是一把冷汗……

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害怕走夜路了，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

前年国庆节，我一个人回四川，在镇上姐姐家吃了饭就天黑了，姐姐让我住下等天亮再回家。因为假期就那么几天，加之我又太想念父亲，所以就骑着姐姐的电车连夜往家赶，姐姐问我害怕不，我说害怕啥啊，都几十岁的人了。

我一个人骑着电车在蜿蜒的路上逶迤前行，又经过那一片荒凉的坟场，一切熟悉如昨，月亮高悬在蓝蓝的夜，秋虫在夜色里低吟，如水的风从身旁掠过，浓密的衰草淹没了旧日的荒冢，只留下这催人老的时光在夜色里静静流淌。

儿时害怕的鬼，却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想到这句话，内心除了平静，剩下的全是伤感……

（2025年6月李春涛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

李春涛，男，四川绵阳，生于 1980 年，人力资源管理师，曾在某报社任职，一直酷爱文字，钟情朴素真实的表达，喜爱一切善良与美好！

本期编辑：萧筱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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