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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十二章:钟阎王(三)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5-01-18   click:26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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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钟耀带着一行工作队人员到田德教家时,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门前坎边的矮凳子上。他用双手捉着一根三尺多长的旱烟袋,蹲在右脚旁的地上,斜侧着身子在抽烟。看那样子正抽到滋味上,下巴上一撮白花花的三羊胡子一翘又一翘的,见到工作队员们来时,连理也没理,照旧抽他的旱烟。钟耀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尴尬。还是一个姓王的小伙子灵活,走上前招呼道:

“老人家,您好啊?”

小王礼貌地出口招呼,田德教也无法子了,只好站起来说:“这娃子来了,到屋里坐。”

钟耀已经明显观察到了田德教不高兴的神色,他进屋先是问了一些生产生活方面的情况,田德教爱理不理地作了回答。钟耀接着又讲了一些发家致富的政策,见还是引不起田德教的兴趣。他瞅来瞅去,见田德教屋里的陈设都比较陈旧,觉得这是一个搭话的题目。于是,他想就这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学识。他便立起身,指了指堂屋正墙上挂着的“耕读传家”木匾,又点了点下面那“天地君亲师”几个字说:

“老田,你现在思想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我咋样跟不上形势?”田德教没好气地问。

“现在都讲究政策开放呢,您还挂着这一大串过时的东西。”钟耀“嘿嘿……”直笑,并准备倒开水,想以此来缓和一下僵持的气氛。

“耕,就是做农活;读,就是学知识。天地君亲师这是谁都有的,自古以来,天上下雨能赐我饭食,地里长庄稼能使我生根,君代表国,亲为祖宗,师如父母。尽忠报国,孝敬父母,尊敬师长,这是哪一个朝代都提倡的,怎么搞的到你跟前就过时了呢?”田德教直盯着钟耀,显得极为不高兴。

“这些我知道。”钟耀赔着笑脸。

“况且,尊长爱幼,勤劳耕作,以增学识而加强自我修养,这是我们人老几代传下来的家训嘛,你咋能说是‘东西’呢?噢,难道你们钟家的家神都是‘东西’吗?”田德教偏着头,极不高兴地问起来。

“不不不……”钟耀急忙否认。

“那,不是东西?”田德教接着追问。

“不不不……”钟耀找不出合适的话回答,只有接着“不不不”地否认。

“那是空中的仙了?”

“不不不,那不敢!”

“那是啥?那是天上的神?”

“不不不,那更不敢!”

田德教做出了迷惘的神色,“那你这个人才怪!我说你们家神是东西你说不是东西,我说你们家神不是东西你也说不是个东西,说是仙你是‘不不不’,说是神你也是‘不不不’。难道你念过一趟书,老师就教了个‘不不不’?”

“唉,这扯不到念书上面去。”

“对,扯远了。那你说,你们家神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我们没有家神!”钟耀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恨恨地否定了一句。

“哼哼哼……”田德教冷笑起来,“没有家神?没有家神就是无君无父,没有父亲的人就是私生子!难道、难道、难道你一个堂堂的五尺男儿是一个私生子吗?”田德教撇开话题从侧面骂开了。

钟耀明显听出了话味不对,但他只好撇开田德教的骂,哭着脸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我说的意思是你应该把家神换个新的嘛!”

“你说,为啥要换它?”

“你看,”钟耀认为这下子引上路了,板着手指数着,“一是时间长了,二是字也看不清了,三是字的大小也不整齐,四是上面是四个横写的字,下面是五个竖写的字。再说,那种家训,也是旧社会的产物,和现代的改革开放有些格格不入。”

“那时间长了的东西都该换掉?旧社会的东西都应该清除?”田德教瞪圆了怪眼。

“应该是这个道理!”钟耀点点头。

田德教没有再言语,起身进了屋,拿出一把菜刀,递给钟耀。钟耀不知道他要干啥,吓的立起身退到了墙角。

我在一旁也不明白就里,就起身问道:“德教叔,有话好好说嘛,您拿刀干啥呢?”

“自智,今日这事你甭管!”田德教气呼呼地拧转身,胸前一起一伏,拿着刀的手一上一下地直个颤抖着。他用刀指着钟耀,恶狠狠地说:“你拿刀回去把你娘老子杀了!”

“你说那是个啥话,咋一点都不讲道理呢?”钟耀虽然话不饶人,但语气明显软下来了。

“你老子娘也是旧社会的东西,也不符合现代改革开放了!他们晚上睡觉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的,摆列的也不整齐,你也应该把他们杀了重换两个新的呦!”田德教声嘶力竭地吼着,逼到钟耀跟前,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原来是这事!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笑,有几个工作队员竟拧过身去,把脸憋得通红。

这时候我再也不能继续看着了!钟耀尽管工作方法不灵活,但他是公社的干部,来到我们大队上搞工作,被人这样辱骂是要不得的。况且,他今天还带着其他大队抽来的积极分子,我不在场就不说了,现在我眼见着再不管,传出去对我们大队的影响也不好。想到这里,我就走过去,一边把田德教往内室里拉一边说:

“德教叔,今天不说了,你先去休息。”

钟耀见我出面拦挡,像是遇到了救星,威风又来了。他铁青着脸,向前逼进了几步,口气也硬起来了,“哎,哎,田德教,你先把刀放下!拿个刀还当我怕你么?咱们今日工作还要搞,专意是来说你们老大计划生育的事……”

“放你妈的屁!”田德教甩开我的拉扯,拿刀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他向前进一步,钟耀退一步,再进一步,钟耀再退一步,好像两个公鸡打架。“我这个‘田德教’有你喊的?我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你老子见了我都‘老哥、老哥’的喊呢,你不喊‘叔’了也该喊个‘老田’嘛!我今日想骂你娘老子死早了没受过指教呢,又感到对不起你老子!我知道都把你喊‘钟阎王’,你球本事没有一点儿,老百姓的死活你不管,要粮要款不要娃的事情你算第一个!你狗日的这次来把我孙子都逼死了,还想拿政策吓人?”

“老田,我们都没到田自贵家去,你咋能说这话呢?”钟耀说着,向其他队员一使眼色,同路来的人都立起来了。

“都立起来干啥!还想给我老汉上绳子吧?”田德教吼了起来,“你们昨天去拆何家的房,当时给何长江说要把我们自贵往死里整,你当我不知道?今天就不敢承认了?”

“说了,我们是按政策说的!”昨天醉酒的两个队员大声地搭了腔。

田德教扬起了刀,“我这人,黄土都堆到脖子上了,孙子也被你们整死了,现在还有个啥活头?我跟你们拼了!”

我急忙一把拽住田德教的手腕,在场的人见状都吓跑了,他们连招呼也没打,就径直地跑回了家。至此,钟耀带的工作队就自动地解散了!

钟耀当时被田德教上到八代祖宗,下至三代儿孙地骂了半天。他立在那里也不好走,最后还是我好说歹说地把田德教劝进内室去休息之后,他才勉强脱身到了支书家里去思谋这样才能消去胸中闷着的一口恶气……

钟耀很清楚,大队干部是由公社用“笼头”栓着的,他可以“惹不过咕噜能惹过装水烟的”。当天下午,他把几个大队干部喊到学校的教室,像田德教吼他一样地把我们每人吼了一遍。不过,他虽然吼得声震屋顶,却没敢骂我们。大队其他几个干部都知道他平常说话声高没内容,也没有人搭理他。田忠良在闷着头抽烟,宋成玉扭着头看外面的学生娃打乒乓球,我二哥扳起脚在抠指甲,他们几个任从钟耀一个人在那里吼。只有我深知钟耀今天所受的委屈,拿个本子把他说的话记录下来,还装作对他说话很佩服的样子,不时地点点头。这样,算是促着他开完了一场“会”。

“会”后,钟耀也不管效果如何,走在路口把田德教骂了一个七上坡八下河的。末了,又给我们布置着任务:“你们给田德教那个老东西说:除非我死了,不然这事我是给他搁不下的!”说完,也不待我们搭曰,就一溜烟地跑回公社汇报去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钟阎王(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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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刘萧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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