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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十三章:二进“公”门(二) 文/任登庚
作者:任登庚   2025-01-20   浏览:3926

(二)

我向杨忠海请示工作,听到他说的“一切请便”以后,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请便!这和开除有什么两样?我敢僵到这里吗?刹那间的思考之后,我只好含着眼泪,到供销社的厨房找到售货员小罗(因为这时供销社的门市部人员已经下班了),请他给开了门,买了一只一元三角钱的手电筒,又买了几包下队准备给别人发的香烟。当我从门市部出来时,太阳已经全部落山了。

我飞跑着,行到约有一半路程时,天已经全黑了。我只好取出手电筒,一路照着,慢慢地行走。

天上蒙蒙的月亮,被黑白相间的疙瘩云遮着,一会儿透出一丝亮晰,勉强能分辨出哪些是河水,哪些是石滩;一会儿又使四周变得黑郁郁,使人分不清哪是山沟,哪是山梁。往日使人欢快的“哗哗”河水声,这会儿听起来格外心焦、烦躁。我一路走着一路想:费尽千辛万苦,还以为追求到了理想的工作,谁知道却是这个样子?我在大队当干部时,随便说一句话,谁敢不听?手一挥,哪一个敢不应?而现在,寄人篱下,上班第一天受主任的一顿挖苦不说,还要夜里一人行在如此偏僻的小路上。倘若这时来一只狼或豹子什么的,那我不就得玩完儿了?人常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我倒是为了个啥哟?唉——,先干一时再看吧,如果长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立正、敬礼、向后转,仍旧当我的大队干部去……

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打着手电,不知不觉就到了猴子岩前。这猴子岩和豹子山紧相连接,前面一个巨大的“猴子”,偏着头,望着后面那腾空捕食的巨型“恶豹”,怪吓人的。一走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田德教讲过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前,有一个穷人由于在外没有挣到钱,一直挨到腊月三十晚上才往回家里赶,走在猴子山下时天已经全黑了。这时,只见来了一个恶鬼,头发披齐肩,青面獠牙,脸有二指宽,鲜红的舌头有二尺长。他想要穷人的香纸,就问道:“你害怕我不?”穷人怕极了,但他强撑着回答说:“不怕!”恶鬼又把舌头伸成一丈二尺长,搭在穷人的肩上问道:“现在你害怕不?”穷人说:“还是不怕!”恶鬼没有办法,只好说:“你真胆大。我饿极了,能不能把你的香纸送给我一点?”穷人以前听人说过,神鬼不吃食物,只是享受香纸。当下就说道:“叫我送给你香纸也行。但你吓过我几次了,我都不怕,现在我也吓你一吓,你不怕了我就多送给你一些。”恶鬼想到一个凡人是根本吓不住他的,就答应了。穷人当时拿出鞭炮,问道:“你害怕不?”恶鬼说:“这有什么好怕的?”穷人又把鞭炮挂在恶鬼的脖子上,问道:“怕不?”恶鬼说:“不怕!”穷人又掏出火镰(火镰,一种钢片。将事先烧好留有煤灰的火纸卷搭在拇指边上,与黑火石同时捏住,另一手捏住钢片与黑火石用力摩擦,即泛起火星,火星泛在煤灰上火纸即着),用打火石一打,烧着了火纸卷,问恶鬼:“现在你害怕不?”恶鬼吓得直发抖,但他想要香纸,只好回答说不怕。穷人就把恶鬼脖子上的鞭炮点着,恶鬼尖声叫着飞向“豹子头”上去了,半空中留下一串震耳的鞭炮声。穷人由于受到惊吓,当晚回家就病倒在床,没过几天就死了……

我记得田德教那晚在院坝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大圈人吓得尖叫着直往屋里躲,因为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太吓人了。今晚也是怪,我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这个故事?我抬头望望“猴子”和“豹子”,这两个“恶兽”都像虎视眈眈地瞅着我。白天从这里过尚且有些胆怯,夜里一人行走,更觉一股股阴森森的恶气直从空中向头顶罩来。

“喔——,喔喔……”当我刚过猴子山根,前面豹子山腰的岩洞里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

这东西并不像鸟在叫,而是既像人在捏着鼻子发喉音,又像螺号声被断了尾,叫一声,使人的心猛地向上一提,立时就有迎面遇上了鬼怪的感觉,眉毛直竖。妈呀,我吓得几乎要哭起来!短命的猫头鹰,你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时候叫,这不是要我命么?这催命的叫声,逼得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飞跑起来。

一忙就有三分错!我没跑上几步,就一脚蹬翻了河滩上滚圆的青光石,一头扑在地下,把手电筒甩出老远,砸在石头上,不亮了。

天啊,这正是绳从细处断!在这荒无人烟的黑夜,我独自一人,拿个手电又摔坏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呐……

这时,风也凑起了热闹。那风好猛,掠过“猴子头”时,把松树刮得“呜——,呜——”直响,一整紧似一阵,好似一队救护车在催人让道,听起来心慌意乱;在扑过“豹子腰”时,把“豹子”身上的树叶带的“刷刷”直响,就像“豹子”在前面抖着身子乱摇,随时准备扑向我似地。我浑身的肌肉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感到脸上皮肤僵僵巴巴的没了活力,不由地站在那里绝望的想着:难道我今天晚上从这里走不出去了?

死,这是人生的最底线。一想到死,不知怎地一下子对周围的环境倒也不觉得那么恐怖了!细想人的一生,大不了就是个死么?一旦抱定了死的决心,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我堂堂的五尺男儿,今晚真能被你这小小的猫头鹰吓死?就是死,也要有个英雄的气魄!这样一想,当再次听到猫头鹰叫时,好像和白天听到这声音的感觉也没有多么大区别了!我的思绪调整之后,就狠命地挣了一声:“嗷——!”这一声吼,声震河川,压住了河流的“哗哗”声,挡住了周围万物的交织音,震慑住了“豹子”的威势,使我从头至脚冷汗猛地向外一扑。这一身汗太得力了,当下就使我浑身都感到爽快起来!再抬头望望天空时,好似比刚才洁净了许多;瞅瞅四周,梁梁沟沟的也能辨清了;那“猴子”和“豹子”,不过是人们想象中的石山,有什么可怕的?看看脚下,乱石滩上也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小白路道……哦,我这才意识到,人一旦抱定了死的决心,那一些有利于你生存的条件就会被发现。正如我一人在黑夜里行走,如果从悲观方面去看,感到手电坏了,路也看不到了,只能静等着大自然的宰割;如果从积极方面去着眼,这时天上有模模糊糊的月亮,能照见地下模模糊糊的路,怕什么?即使遇上狼和豹子什么的,我一个年轻小伙子,难道就能那么顺利地成为它们的口头食?这满河滩的青石,随手可以掂来,它是多么顺手的防身武器啊!再一想,除开野兽之外,可怕的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鬼怪了。鬼怪?那些东西只是人们的传说,真正有几个人见过它呢?难道我一个有文化的年轻小伙子,真的就能被鬼怪吓住?排除这二者不可怕的因素以外,剩下的就是黑夜了。天黑路难辨,我走慢点就是了,夜这么长,又没人给我限制时间,怕什么?什么都不怕!

我一路走着,一路想,刚才那些恐惧感也就慢慢地消失了。没有了恐惧,自己反倒轻松起来。心情一轻松,又自我乐观起来了:我是一个英武不屈的年轻人,在漫漫的黑夜中一走几十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是多么富有神秘感,又多么富有传奇色彩的呀!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当我和别人走在街上,或者在饭桌上闲谈起来的时候,那该是多么富有刺激感的材料啊?

“哈哈……”我一个人发疯似地在浓黑的夜幕里大笑了一阵,顿时感到浑身发烧,那旺盛的精力像要往外蹦似的……哦,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绝处逢生吧?我想。

……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二进“公”门(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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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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