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乐极生悲，这个成语是说高兴到了极点就会发生悲伤的事。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办某一件事情开始搞得太顺利，到后来遇到阻力又停滞不前了，人们也拿这个词来形容。

冷水乡的群众开始听说新来的乡长是个大学生，都感到很新奇，也非常崇拜他，因而他说啥群众就听啥。特别是乡政府周围的几个村，他们见向利牵头为自己修水电站，解决各户的照明问题，都非常感激。在干部们初次组织群众开动员会时，大家都在会上表决心：哪怕是卖房子，卖地，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省下钱来把电站修好！向利到各村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就在乡领导班子会上提议：把乡上原来组建的修建水电站领导小组撤销，留他一个人负责联络就行了，其余的人仍旧安排去搞日常事务工作。

我当时也在领导小组内，向利是组长，我担任着副组长。见他提出撤销领导小组的意见时，就劝他说：“向乡长，电站才开始修建，劳力涉及五个村。这样量大面广的工作，你一个人恐怕搞不过来，领导小组还是撤不得！”

黄义德也劝他：“咱们还是先保存领导小组的名称。另外的人员先去搞其他事，如果你需要了随时可以抽回来。”

“那样搞不行！”向利坚持着自己的意见，“黄书记，你没有看领导小组里面的几个人，一个个懒得和死蛇一样，整天只知道闲玩，他们说话群众能当耳边风！他们处理过的事，群众还要找我再去说一遍。你说，我要这些组员又有啥用？”

我见向利说话这样不留情，就回敬道：“领导小组内就是我到工地去得少，可我一天也没闲。那朱玉分和李晓新可都是好帮手呀！”

“你说他们是好手，可他们不出力还不是闲的？”向利质问起我来。

“情况是明摆的，”钟耀插言了，“乡政府周围的五个村，一千多人口将来都能享受到用电照明，这是好事，是好事咱们就要把它做得保险一些。这几个村的人我熟悉，不管干啥事都是公鸡屙屎——头头硬，搞上几天就松火了。现在就把干部撤下来，那——，向乡长，工程搁浅了谁负责呢？”

钟耀这半规劝和半激的话，使向利听起来十分恼火。他心里清楚钟耀对他当乡长是极为不满意的，这时见钟耀说出了要谁负责的话，就拍着胸脯说：“我负责！几个村干部目前的积极性都很高，群众上劳也是没话说的。我们内部有些怪人，”他把头迈向一边，显出了极不高兴的神色，“具体的事情一点都不Q搞，一天到晚‘责任、责任’的，‘责任’能当钱用？只说责任就能把电站‘责任’起来了？”

“就是要讲责任！”钟耀也来了犟劲，“涉及这么多群众的利益，我们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为什么就不能说责任？”

“我是政府乡长！”向利毫不相让，“政府实行的是家长制。现在我安排：会后马上叫李平良发文撤销领导小组！事情办坏了先把我的乡长职务撤销了，公职开除了，咋样？再不行我立军令状总该可以了吧！”

孙成“哼哼……”地笑了几声，“吭，吭。向乡长把话说明了：他要撤销领导小组的根本想法并不是嫌干部们不出力，而是要在冷水乡这项史无前例的大工程中，创造出一个人组织搞成功的奇迹！”

一句话，憋得向利噎了气。

钟耀见向利个人英雄主义这么严重，就严词叮咛道：“那就这样决定：成功了，我们喝你的喜酒，出什么意外了你负责！”

“叫你钟耀表扬我几句，把我能恶心死！你现在还没有权力追究我的责任，没有权力处理我……”向利这下找到发怒的茬子了。

孙成冷笑道：“钟耀，你也甭争，电站就是向乡长撑头搞的，其他人也甭想分人家的功劳！我认为，向乡长是我们冷水乡近几年来最有能力的领导，我们应当对这样的好领导多加支持嘛！”

“算了，这事就按向乡长的意思办！大家也就不要争了，领导会嘛，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黄义德拦挡着，“下面我们再商量第二个议题……”

向利和钟耀争吵之后，当天晚上就到村上去组织群众开会。他这样干着没几天，问题就慢慢地暴露出来了，开始是几户群众拦挡工程，言明不准从自己的地里过。他们向村干部说话时口气很硬：凭什么一千多人享受的水电站要毁我们几家人的土地？要从这里通过也行，给钱！

向利在接到村干部的反映后，立即赶到了现场。他把好话说尽，群众就是不松口，一致要求：不给钱也行，给划同样等级的土地补偿！

土地都已经分到各户了，村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地给补偿？没办法！向利考虑到几户说的也是实际情况，就给他们表态：每亩地给补偿一千二百元钱。

这一表态不要紧，被占地的几户倒是安置下来了，还有几十户被毁坏荒山的农户也都纷纷伸手要钱。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土地都给补偿了，为什么毁了我们的山林一个钱都不给呢？

这一下可把向利难住了：电站是福利性事业，水电局只给配电房设备，修堰渠的工程人家不管。工地上所用的炸药款都是各户摊派，哪里有钱给这么多的农户去补偿呢？

群众可不管这事，没有补偿了就吵，吵吵嚷嚷的不顶事了就坐在工地不准动工。向利一人按住了这头就顾不上那一头，那些站在扯皮工段上的群众也干不成，他们在白白地耽误了几天工夫之后，都自动不上工了。

这样扯来扯去，向利负责的电站工作，在一阵轰轰烈烈的动作之后，势头开始冷下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开始说硬话的那些人竟是一些口是心非之徒，老百姓的工作竟是如此难做！现在修又修不成，停又停不成，怎么办？怎么办呢？向利无法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二十二章：第二个搭档】（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刘萧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