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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化门下忆仙音 文/张啟凡
author:张啟凡   2024-06-01   click:734

十几年前,某一个深秋的下午,我在校舍的一间小房子里写字,旁边有一名低年级同学,蹲在地上画板子。我不太说话,她也独自作画。她把手机随手放在板子上放着歌曲,也许是要对冲这看似有些沉闷的气氛。歌曲是一首韩文歌,是单曲循环播放的。后来的十几年间,随着那首歌一边边在我脑中播放,这旋律如鹰爪一般刻印在我脑子里了,它还驱散了思惟的薄雾,使那个看不太清的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首歌是韩国歌手曺圭贤的《在光化门》,这名字是朴素且不加修饰的。此前,我从未听过一首韩文歌。当《在光化门》第一次进入我的耳蜗,恰巧也是个诸事不太明朗的节点,那时我看古诗十九首里“西北有高楼”这一首,写的就是眼前事。“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我也恰是在西北方的某一栋五层高的楼上。“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这是一种听不到但却感受得到的希声,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叹。“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便是对这种希声的进一步感觉,由曲“悲”使得人“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这“知音”若说的是情感上的意象,那就与《在光化门》所表现的旨趣高度一致了。不过,就《在光化门》这首歌而言,它所表达的那种希声,我听到、也感受到了,所以勉强说来,也算这首歌里主人公的一个知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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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的念念叨叨,我竟能用韩文把它差不多地唱出来了。我不懂音乐,但就抒情性来说,韩文有它独特的地方。如果说情归根结底是伤,那韩文的发音和它所依附的旋律,就是最能穷形尽相地描绘这伤的。而一种语言对应一种情感的存在,圭贤的声音、特别是他的高音,用来抒情,是再合适不过的声音了。那声音,能让人产生一种歇斯底里的情感抒发的畅快,因而能把悲变为美。如果现实是悲,那么当你抽离出来观照这现实,把自己代入到那首歌里,这种悲的现实情感,就成了美感。

圭贤也为《在光华门》唱了中文版。翻译过来的歌词,大意是:一个人在光化门前等待另一个人,但另一个人永远不来,而那个人还是在傻傻等着。这就是中文版歌词里说的“我还一天一天、傻傻为你、站立在这里;下一场大雨,淋透我的心,看我等待不会来的你。”每当听到这句,我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洛神赋》里说的:“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精移神骇,忽焉思散……睹一丽人,于岩之畔……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怅盘桓而不能去”。随后就想到笼罩在薄雾中洛神似的那个人。

《在光华门》歌词里说“我回不过神、我转不过神”,那不正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怅盘桓而不能去”,不正是“我傻傻为你站立在这里”?“一瞬间拆开了我们”,不正是“悼良会之永绝兮”?曹植和曺圭贤,相距两千年的两个时空的人,说的是同一件事,而且是用几乎同样的表达,这大概是真情流露无疑了。

循着《在光化门》的声音,便找到了《Enternal Sunshine》。后者并未出中文版,但我个人感觉,《Enternal Sunshine》是关于回忆的。十几年后,当一开始回忆某个人,《Enternal Sunshine》就在脑中盘旋。总体来说,《Enternal Sunshine》比《在光化门》,在结构上更随性、松散,但副歌的高潮部分,是可以透出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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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Enternal Sunshine》抒发的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开始是一抹即将落下的残阳,没有充足阳光的加持,只能小声呐喊,呐喊就像残阳的挣扎,呐喊中挣扎、呐喊中回忆,回忆中挣扎、边回忆边呐喊……终于,在某个现实和回忆重合的地方,在引力作用下,回忆的堤坝,决堤了、泄洪了……此时最后一束强光恰也穿透云层,这是最后的呐喊。当不得不收住溃坝的记忆,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忆,这次的回忆更生动了,因而也让人产生一种现实的幻觉。我看见了:不羁的脚步,年轻的节拍,穿着牛仔裤、黑色的薄外套,背着黑书包,戴着白口罩,走过安东食堂,走过那家我叫不上名字的咖啡馆,一直在那条路上走。某一刻,身影模糊了……视线回到了我正在走的这条路上,看不见你的影子,只留下无限的怅望。于是,再次呐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沿你走过的路,在这暮色下,呼吸你的呼吸,寻找你的气息,寻找你打伞的影子。当最后一束阳光被云层收住,回忆戛然而止。我想这就是永恒的阳光,这就是《Enternal Sunshine》。

前一阵子,我开始“考古”——找圭贤唱过的其他歌曲,那些歌曲大多是十年前的。这次“考古”,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比如《取向狙击的她——我心动的瞬间》,这首在结构上和《在光化门》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同。这首是一种更为平淡的抒发。

《重逢之日》说的是恋人分手的重逢之日、也是圭贤入伍前向粉丝告别的作品,这重逢是双重意义的。亮点是圭贤在嗓子眼“原地旋转抖动”的高音。这首比其他的紧凑、明快、坚决,给人一种真实的告别前的感觉。

《百万碎片》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内容讲的大概是两人邂逅、互生情愫,而后其中一人突发疾病,剩下的人独自等待。这大概是圭贤唯一一首没有用太多高音的曲子,最多用到中高音,高音只是微微点到为止。或许,破碎成百万碎片的心,才是真正的悲伤,那时恰恰是唱不出高音的。

好声音谁不愿意模仿呢?但是,对于好声音的起码尊重,是不随便模仿这种声音,尽量保持它在人心中的纯粹与神圣,同时也保护自己的嗓音不入魔道。我曾在大马路上听见《在光化门》,那时,跟随这旋律,只做着唇上的发音口型,但全力克制自己的嗓子,使它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有一个火球在人的胸腔里燃烧,待曲终,也是一身汗,仿佛刚才是用尽全力唱了这首歌。这个时候,大概是和这首歌共鸣最近的时候,能不能模仿得来这种声音,倒是次要的了。

表达美,有人用笔、有人用手、有人用嗓子,用器虽不同,但只要能把其中一种发挥到极致,便能得到殊途同归的效果。于是,便有了美的终极存在。那是哲学家们一直苦苦探寻的——美本身。

作者简介:

张啟凡,陕西长安人,乐于打鱼采樵、读书耕田,出入文史哲、儒释道。

本期编辑:郝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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