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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十章:土地大包干(四)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4-12-14   click:5077

(四)

田自新被我折服的当天晚上,我主持召开了一队的群众会。全队的人都知道,经过评议组这么久的讨论和大家的争吵,队上干部现在要拿出最后的定夺方案了,这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吃饭的大事,谁家不关心,哪一个不来参加会议?基于这些原因,开会人员到得特别齐,有的一家还到几个人,直弄得队上仓库里面坐满了之后,外面还挤了一大堆人。哈呀,谁说群众会难召开,那是你召开的会议和他们没有啥关系!看一看我们一队开群众会,什么时间大家这样积极过?这样整齐的群众会,确实够我们当干部的反思一阵子!

会议一开始,我就郑重地宣布了会议的议程:一、由田自久检讨自己干扰土地大包干工作的错误,大家发言帮助;二、公布土地大包干的决定方案。

我把会议议程一公布,全场立即鸦雀无声了。人们那紧张而严肃的神态,不亚于在看一个人拆卸定时炸弹头。叫田自久作检讨?还要大家发言帮助?这和文化大革命时斗争地主的形式不是一样了么?田自久是个教书的人,他可不是地主呀!叫一个拿工资的人在一群泥腿子面前做检讨,田自智也真能下得了这个硬手!

“啧啧,自智这娃,手段硬……”人们议论着。

田自久在我说过开场白之后,迟疑了一下,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我坐的桌子边,满面愧色,抖抖索索地从身上掏出了一叠检讨纸,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他首先检讨了自己今天不该和我争吵的错误,接着深刻地分析了这种错误的思想根源。他说这种做法是极端的利己行为,这种行为是破坏大包干政策的,也是损害干部威信的。他把自己瞎贬低了一通之后,又用极其赞美的言词歌颂了队上干部们的公德,赞颂了田自智在搞工作时是如何地公正。他痛心疾首地说自己是一个少教的东西,并向大家表了决心,今后一定坚决改正,那诚恳的态度就差了赌咒。他最后请求大家原谅自己这个少教的二杆子东西,大家要以他的错误为戒,不要和他一样说话嘴上不栽阶石,没边没沿没收管。他可怜巴巴地向大家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请求:鉴于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媳妇,原来占的地比较远,产量又低,这次把他算成本队的人,在政策以外给划一个人的承包地。

田自久检讨结束后,田自新立即接着发言。他先是指出了田自久和我吵闹的错误本质,并给他上了纲:“……你田自久虽然是和我一个奶头吊大的兄弟,但是今天在群众会上我还是要说你:从小到大十来年的书你枉念了,出了社会这几年的书你枉教了!你还当你是在和自智吵?错了!你是在和政策吵,这些你知道不知道?人家自智在执行政策方面公公正正,在座的哪一个人不服?公社领导哪一个不说人家原则性强……”他说到激动处,坐在那里把大腿拍得“啪啪”直响,嘴里的唾沫星子溅得满空飞,那神气根本不像一个在指教自己胞弟的兄长,活像是一个泼妇在恼怒地和别人骂街。

田自新发言之后,田自弟接着说道:“自久确实不像话!你占的啥势力?无非就是拿了几个工资,当了个教书匠,还能比别人强多少?在队上不起好的带头作用,耍二杆子!我看你检讨的还不够深刻!今天我把话说到会场:你田自久今后如果再和队上的干部吵闹,我就把你的嘴打得血长流,叫你找人告状去!”他把田自久嚷了一顿之后,说起了来回话:“话说回来:三十晚上打老子,初一早上拜年——理是理,法是法。我在群众会上说话没是非,也不怕别人说我拿原则做交易——田自久毕竟是我们队上的人,我的意见还是要和我们一样对待,给划一个人的土地……”

田德教接着把田自久又训了一通,他和田自弟说的内容差不多。末了,他也替田自久说好话,要大家看在同宗同祖的份上,让他一马。特别请干部们胳膊稍微抬一下,就当抬举田自久,把他当做一个小人,叫他从胳肢窝底钻过去,他也会一辈子感激,记得大家恩情。

下来是田自稳接上了话:“我说话也不怕得罪人,田自久平常在队上横强霸道,看不起我们这些做活的,还要骂干部。我看还是要按政策来,不能给他划土地!”

铁锤子也接着说:“田自久是拿工资的人嘛,平常回来见人眼睛朝天看,还能有事求济到我们老百姓跟前?我看他是一个二球东西,这个地就是不给他分!”

要坏,这两个兄弟给我帮起了倒忙!我一见这阵势,就知道按这样说下去,一定会打乱原来的计划。当下就急忙拦挡道:“哎,铁锤子,自稳,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只要田自久的态度转变好了,大家还可以商量嘛!都说一下,看着事情到底怎么办好。”

田自久由于想多得一个人的土地,对铁锤子和田自稳的话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敢反驳他们的意见。

又有几个人说了一些无主见的话之后,会议便出现了冷场。我心里明白,这种场合,我没有说出最后的意见,一般人是不好下定语的。他们说田自久的不对害怕得罪了田自久,说田自久的好话田自智能爱听?这二下难场的事,和自己屁不相干,有谁愿意去得罪人?就是刚才那几个向着田自久说话的人,还不是我授意叫田自新去请他们的?他们的发言,哪一个不是说得重,落得轻?结果还不是都给田自久帮忙说好话,教给他划一个人的土地?

见好就收罢!我归结了几个人的发言意见,特别指出这并不是我个人想以公报私仇的事,希望田自久同志以后回队上要积极配合工作,不能一错再错。最后,我委婉地指出了问题的症结:

“几位的发言都提出了不给田自久划一个人的地,我认为没有说错,因为这是符合政策的!也有人提出给他划一个人的土地,我个人意见也可以考虑。其原因除以上几人说过的以外,还有一条理由请大家想一想:田自久的户口在我们队,这没说的;他现在是去教书了,也是事实;按公社的政策来说,我们不给他划地,也没错!返回来说,如果他当初不去教书,一直在我们队上做活,那我们这一回能不给他划地吗?”

“对,对呀!”几个人听出了我的话味,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样吧,给田自久划一个人的地算球子了。队上总是留有机动地在闲着嘛,我们就当他没有教书!”田自文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大着嗓门说。

“我看行!”田德印接着说:“田自久和自智吵,这是犯法的事,本来叫他去劳改都行!但是人家做错事已经知错检讨了,应该说不能再追究他了,给他划一个人的地又有啥了不起的?再说,自智都表态不追究了,难道他还能说错话?我们和自智犟,那不是和自久一样在做犯法的事?”

田自刚举了举手说:“反正自智当干部是最最执行政策的,说话也是最最正确的,处理问题也是最最公道的!他的话我保险听,叫我给自久退最好的地我都干!”

“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定了嘛。自智,你是不是给大家公布一下分地方案?”田德教会意地向我笑了笑。

我在大家发言之后,从内心感到激动:我是该感谢大家对我的捧场呢?还是该为自己的胜利而骄傲?正当我要公布土地的分配方案时,只听见外面有人小声地招呼说:“宋书记来了。”也许是宋昌印拦住了招呼他的人,只一霎时,会场又平静了。

按说,这时我知道公社书记到场应该出去看一下,招呼领导到屋里主席台上就座,先请他给作一番指示之后再接着开会。但是经过一瞬间的闪念之后,我觉得还是佯装不知为好,等我把会开完了再去招呼,也许效果会更好一些。主意一定,我就把土地包干工作向大家作了一番全面的总结,其实,有一半话是说给未露面的宋昌印听的。我清楚地看到,在我讲话时,人们由外向里在纷纷地交头接耳,有几个传话的声音稍大一点,那意思明显是在提醒我:“宋书记在外头!”我依然置之不理,直到把方案公布完了之后,才故意显得很惊诧的样子说:

“咦,你们刚才谁说宋书记来了?”

在场的人都纷纷笑起来,他们还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呢!

“来了你都不理我嘛!”宋昌印笑盈盈地引着孙成出现在门口,在众人的笑声中走进了会场。

我连忙站起来让座,请宋昌印给大家作指示。他并没有领情,也许是根本看不上我那只有一个木桌子的主席台,伸手挪过田自弟让过的木椅子,以拉家常似的语气向大家讲开了。他首先肯定了一队群众在土地大包干时顾全大局的好做法,接着表扬了一队评议组在干部带领下所做的辛勤努力,最后强调要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干部们的工作,并说一队的土地包干方案制定的好,他代表公社党委表示支持,定下来了就这么落实,没有特殊的情况就不许再变动。

宋昌印的一席话讲下来之后,大家都纷纷点头,有几个人当场说他这话讲到大家的心坎上去了。这样,他算是给一队土地大包干的分地工作划了一个句号,后来的事情就是再开一个评议组会议,给大家填合同就算了结。

我本来预计当天的群众会上可能要争吵一会儿,这样我们又要多费一些口舌。没想到,同样的话,同样的场合,由不同的人去说,效果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这要按官话来说就是宋昌印的工作方法对头,但田德教过后给总结了一句话,确实逗人发笑:屎要狗去吃,羊吃黏胡子呢!

……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土地大包干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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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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