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宋昌印在协助一队把土地包干工作搞好之后，领着孙成到三队跑了一圈，转来找我单独谈话。

召见我的场合非常严肃。那是在大队部，一边坐着宋昌印、辛国余、孙成三位公社干部，一边是我一人坐着。当时在这种阵势面前我还有些拘谨，好像有一点犯人受审的感觉。

几位领导先是和我聊了一阵子闲话，接着宋昌印就亮开了主题，他先是叫我说说对全大队的工作情况有怎样个看法，接着又征求我对大队班子的意见。

我顺着他的话说：“全大队的工作进展比较顺利，这您在群众会上是看到的事。至于班子嘛，我认为还好！”

宋、辛两位领导相视笑了一下，孙成在旁边“吭”了几声，开口就批评：“自智，你这娃说话口和心都没打商量，二队包干到户工作弄得一团糟，你能说进展顺利？”

我见孙成当着领导的面这样硬抵，也索性来了个矢口否认：“孙部长，一队工作这样复杂，你也是知道的，我一天到黑都不敢落屋，急得到处跑。就这样还今天这个找，明天那个吵的，把我整得一天就跟马瞎子一样团团转，我咋能顾得上去了解二队的事呢？你不信，问一下辛主任就知道了！”

辛国余点了点头，没言语。宋昌印接着说：“自智，你说不清楚二队的事，也不怪你。我们这次来就是接到二队的几个群众上访，专门了解这事的。辛主任这一向在三队协助工作，没顾得上到二队，就叫宋成玉同志单独搞。现在的情况是成玉同志没把住关，被别人把他烧昏了，又是重新丈量土地的面积，又要把门前的好地产量往上抬。他这一闹就坏了，全队人都吵着不合理。搞得没办法，他折转身又说全队的产量和亩数全部按上年评的不动，这样一来土地被丈量过的几户又不干了，更是吵得不可开交，群众找他，他又收不住伞，大家只好整天换帮子去找公社。我和孙部长把情况都了解清了，和辛主任也碰了头。现在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这事到底咋处理为好？”

“谁摆的摊子谁收拾！”我脱口而出。

“哈哈……”辛国余大笑起来，“我就量到你娃子要说这话！自智呀，现在的情况明摆着：一队的包干到户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你也能睡得着了；三队的人老好，没有人反映问题，但是问题还多。有些明显的事情还要处理，我们当干部的不能说没人反映的事就不管嘛！我在三队这一时险些拔不出来了，如果把你调到三队去帮忙，这明显是叫你们弟兄两个搞搭档，就是处理的合理，别人还是会说闲话的。二队闹成这样，你总不能说不管吧？”

“那——，总不能又叫我到二队去吧？”我试探着问。

“对，对！聪明，聪明！”宋昌印笑了起来，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我把一队还没搞结束呢，等我把一队的任务完成了再说。”面对公社领导的硬压硬上，我也不敢硬顶，只有找借口加以推脱。

“这么闹，”宋昌印说话真特别，好坏事情他都说成“闹”。“一队的事情现在不再攀扯你，只要趁住二、三队一起填合同就行了。万一有什么难缠的事情，辛主任抽空给你协助就是。”

“这……这……”我挠开了后脑勺。

“这啥呢，还‘这’？这回我看你脱了裤子——说球！”孙成笑着骂了我一句脏话。

“还有一件事情，”宋昌印也不管我接受不接受，就收起了笑脸，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看你们大队谁当支部书记合适？”

“我又不是党员，咋能说得清？再说，宋成玉不是在干着吗？”我这次说的是真心话。

“就是宋成玉干不了才问你呢，你能去说这么个话？”孙成又开始裁我的话头。

“是这样的，”辛国余向我露出了底话，“宋成玉通过这一年的工作考验来看，他是胜任不了大队支书这个工作的。我们这次准备新选一个支书，你看党员里面谁跟你能合得来？”

“谁都能跟我合得来！”我回答说。

“你说那是个球话！谁不知道你在田家坪大队是个人精，整个田家坪谁敢惹你？前几天田自久去和你吵架，你那一伙子跟屁虫的娃们差点打坏了人家，要不是你理智一点，还不定要摆出多大的乱子呢！如果再弄一个不合你意的人当支书，还不叫你把他摇晃死。哎，你看田忠良这人咋样？你们俩是爷孙关系，他当支书你该没意见吧？”孙成给我交了实底，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我知道孙成这人嘴里是没有多少实话的，他的最大能耐就是填冷话。于是就进一步探底：“铁锤子他们要打田自久，也不是我授意的，你少给我头上泼脏水！要说叫田忠良当支书，我也没啥意见，真的叫他干，目前还是个生手，有些大包干政策他还不清楚。我现在去把二队工作搞彻底，不指望他也就是了。你们给他做做工作，不要到时候又说我把他架空了，闹出一些矛盾。我还有个事，想耽搁几天。”

“田忠良的话我们去说，保证不会叫你们爷孙俩闹下意见就是。你有啥事需要耽搁的？”辛国余问道。

“去看媳妇，还能做啥？”孙成抢着回答。

“看媳妇？谁家的女子？”宋昌印笑着发问。

“孙明祥的女子，他们是同学。我们上来前听他三哥说的，他三哥叫他去看媳妇的信还是我给捎上来的呢。”孙成笑答道。

“就是那个孙昌花？咦，那是个好女子！”宋昌印笑了笑说：“这么闹，你不必看了，女子你熟悉，有啥看的？孙明祥最近要到公社来开会，我给他说，他敢不把女子给你？”

“这下放心了吧？”辛国余也笑了起来。

“服从领导指示！”我只有苦笑起来。

宋昌印把手一拍，“这一下就尿到一个壶里去了！”他们三个人一齐大笑起来。

然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有的只是委屈。这几个家伙，他们一联手，到底把二队这个烂摊子甩给我了……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土地大包干】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责任编辑：肖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