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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变迁》连载之第十五章:人生第一悲痛的事(三) 文/任登庚
author:任登庚   2025-02-11   click:3919

(三)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作古之后应该尽快进老坟里安葬,因为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我们请的阴阳先生一看老坟的墓地朝南,他们架着罗盘瞄了半天,就说今年南北方不利,坐山和向山都凶,埋坟要犯三煞,人在当年不能进土。我平时本来对算命和看地一类并不多么相信,但这是有关自己亲身父亲的大事,加之前面有几个哥哥撑着,这样的事情也不由我做主,就只好依从哥哥们的意见,请师师为主,让帮忙的人搬了一些砖把棺材先丘着。

忙了一天,那些帮忙的人都散去了。只有我不愿走,一个人守在父亲的坟前,想把他老人家多陪一会儿。望着父亲的坟墓,我痛苦地扪心自问:我能对得起老人家吗?他得了要命的重症我都没有及时回来看,还有什么脸面在人场合说得出为人之子的话?

从医学角度来说,父亲得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胃穿孔引起胃出血,这病如果送到县医院去治疗,也不是多么难场的事,是用手术就能解决问题的。我若能早几天得知父亲的病情,早一些赶回来,及时把父亲送到医院,他老人家也不会撒手西去。即使我回来的迟,如果我们家离医院不远,也是能及时抢救转来的。但是,都是这该死的山路,阻止了我们到医院去,害得我们如今父子两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空怀着一番孝敬之情,只能寄予深深的怀念之中。我敬爱的父亲,他生前是非常疼爱子女的,尤其对我爱之有甚。我依稀记得,在我不到四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嘴馋,整天吵着要吃肉。那时,家里连搽锅的油都没有,哪里有肉给我吃呢?但是,家里日子再艰难,父亲还是有一次在别人杀猪时借了两斤肉,并特意嘱咐全家人都忍住馋,叫我一个人吃个够。在煮肉时,我立在父亲端来的小木椅上,扶着椅背,爬在锅台边,眼瞅着母亲把肉下锅、煮熟。肉煮好以后,我也不管哥姐们的心情,一个人几下子就把肉吃光了。自那次吃过量以后,我一直到十一、二岁,见了猪肉就发呕。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吃肉过多的缘故,我对猪肉的记忆尤其深刻。这深深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爱的感受也与日地增加……

我到了成年,父亲对我的教育是很讲究方式的。他常说:“只要娃子们没有多么大的过错,大人就不应该摆出老子的面孔去管他。”在我当上大队干部以后,他认为我已经是人面子上的人了,就没有再训过我。有很多人接客时尊请他坐上席,他对这些行为的看法倒是十分清醒,在回家后经常向我们弟兄说:“古言讲:‘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这是说以前你们小的时候,别人看在我面子上心疼你们,现在你们长大了,别人看在你们面子上敬奉我。只希望你们争气做成大事,我才能长久地受人尊重……”他这样说既是把“人情”让给了晚辈,又使我们顺从地接受了他的鼓励,同时还对他生出无限的感激之情……

父亲不爱制家,却很尊重“树人”之理。我母亲有几次要请工制一些家具留给后人,他却借用爷爷的话回答:“‘我的儿子不如我,我要银钱干什么?我的儿子胜于我,我要银钱干什么?’家里就那点钱,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制了家具,智娃的书就念不成了。哪一头轻,哪一头重呢?”他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是无功、无过、无奖、无罚,虽然在文革时受过红卫兵的体罚,但他说那时是人格在扭曲,不是他该受的“罚”,只有自己做错了事情受的处分才能算真“罚”。他对于几个儿子,尤其是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希望我能有功有奖。自我到信用社工作以后,他总是要我努力工作为由,把家里的一切麻烦事一概不叫我沾手,自己全盘地揽住,就连他最后得的这场病,也不叫给我捎信。我回来后母亲向我说过,父亲在得病的最后两天里,不断地给自己号脉,有几次说自己出现了代脉不好。我回到家时还看见他不断地两手换着在腕子上捏。脉学里,代脉能断人生死,父亲对这一行是精通的。但是他自己竟忍住了将要离世的伤悲,始终没有把给自己治病这类“麻烦”事添给我们,一再地阻止我们去做最后的补救……

使我稍感宽慰地是,父亲生前能尽心亲善地对待世人,疼爱后辈,在进入另一个世界之后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回报,日子过得好。这些认识来源于阴阳先生们的解释,他们说天地阴阳之间有佛、神、人、物、妖、鬼六个道的轮回。在这六道轮回中,用志的便是佛道,用意的便是神道,用心的便是人道,贪取外物、不顾情理的便是物道(指畜生道),专好上火的便是妖道,专好生气的便是鬼道,人生与死非进这六道里面的一道不可。我父亲生前一切都是注重于现实,没有立什么不结合实际的空空志向,没有过于用什么心劲,不贪外物,注重情理,处事心平气静,脚踏实地,他的最大心愿就是解除病人们的疾苦,对人常怀好意。既然是用意的,那就很自然是进入了神道;先生们还扳着指头掐算说:用年上起月,月上起日,日上起时的推算方法,这样直算到我父亲去世的时辰,也是落入了神道。他们在这样解释时,还故意装出了神神秘秘的样子。然而我知道,他们所说的这些,各庙宇的赠阅书上都有,并不是什么研究神鬼方面的真才实学。但念及他们为我父亲的事劳累了几天,当时也就装着似懂非懂的样子,以满足他们知识渊博的优越感。再者,在这样重大的过事场合,家族亲戚们对几个先生这样的解释都觉得很满意,他们认为先生们最起码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对我父亲生前的行为做了一个颂扬式的肯定。基于此,作为一个孝子不应当对先生们的一点小聪明再去深究,其实就是辨明这些事情也只会使他们难堪一阵,并没有什么别的意义。不管从孝意或者人情礼仪上讲,我都应当和其他孝子一样地感谢他们。

人生如歌,父亲,就是我心中的神……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章:人生第一悲痛的事(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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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
  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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