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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专辑)胡惠芬:母爱如宝剑
author:胡惠芬   2025-05-11   click:6846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伴我坚毅望着前路。”黄家驹的歌,听哭了多少人,包括我。只是我一路坚毅地走来,陪伴我的从来就不是母亲多么温馨的目光,母亲的眼神,是两柄充满刀光剑影的剑,可一眼刺穿我的谎言,亦可一眼灭杀我的懒散,或是邪念,至今,我都不敢直视!

我是中间的孩子,上有父母期望值很高的老大,下有倍受宠爱的老幺,所以小时候的我就是乖巧得能让父母忽略的那种存在。母亲的火爆脾气有多火爆,从她抄起的细竹条子划在弟弟白嫩小腿上的通红痕印就可知道了。奇怪的是,那细竹子曾扫得哥哥姐姐弟弟原地跳脚,避之不及,却一次也没扫过我,中间的孩子可能是真的被遗忘了。

直到上小学六年级,快毕业了,那年代的小学毕业,对班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学生来说,就意味着永远和学校告别了,那时我太小,没那概念,但班上有两个岁数很大的女生知道。于是就有了三四个同学,一起去帮一个男同学拉粉的那个晚上。

“拉粉”就是拉粉丝,粉丝不是明星们的粉丝,是用土豆碾压出浆,再经过无数次过滤,得到洁白滑腻的土豆淀粉,再用机器把白花花的淀粉压成细乎乎一根一根的粉丝,刚从机器口出来时,细乎乎的粉丝是粘黏在一起的,所以必须得有两个人坐在机器出口处那个长长的条形木槽边,按照机器出粉丝的速度,缓缓地拉着那一手粉丝移动,待到粉丝有一米左右的长度,就用剪刀咔嚓剪断,晾在旁边一排又一排的竹竿上,晾上去的粉丝,要趁热用双手搓散,均匀地挂在竹竿上晾干,土豆才最终变成晶莹剔透的粉丝。

那时,粉房是我们村很多人家的家庭作坊,淀粉是各家可以产出的,但压粉机只有一台,村民们要排队,排到夜里也要连夜压。记得我细细的小臂,在拉完粉后就像挂了两个馒头似的肿起来,就是被那可恶的木槽边边磨的。

女同学约我去帮那男同学拉粉,我只当是帮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那男同学是我堂哥,长得只比我哥哥差一点,哥哥清秀帅气,我是从他的女同学们那里知道的,我和姐姐,从小学一年级起,就被哥哥的女同学们围着长大。那晚在我堂哥家,是我拉粉拉得最轻松的一次,因为活几乎都被那几个大一些的女同学抢着做完了,看着他们嘻嘻哈哈边嬉闹边干活的样子,可开心了,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就是我那清秀帅气的堂哥,为什么会显得不好意思似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我回到家时,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了,家里漆黑一片。第一次晚归,我懵懵懂懂地有些紧张,于是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往上抬着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关上,踮着脚尖摸到楼梯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床上睡下完事。

就在我快要得逞之时,啪一声,电灯开了,亮晃晃的光把我的鬼鬼祟祟定格在原地。妈妈几大步冲到我面前,啪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也不知她当时是怎么起床的,竟然起得那么利索,扇完我,她一句话没说就去睡了。我也不知自己后来做什么了,那一耳光成了绝唱,反正老妈只打过我那一次,关键是她打我用的是大耳刮子,不是打哥哥姐姐弟弟的细竹子!

妈妈对我们每个人都很严厉,别人家妈会说的“宝贝啊,儿啊,心肝啊”什么的,我们从未听妈妈说过,哪怕一次!妈妈会在阴雨天坐在家里给我们缝玩具,教我们写字做游戏,却不会在我们摔倒时温柔地把我们揽进怀里安慰一下,反正我最记得的,就是她说:“哭什么哭!哭起什么作用!”那气势,比我那打过仗的老外公还有杀气。妈妈会变魔法一般把我们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不会柔声细语地和我们说点漂亮话。令人非常生气的是,她的厉害,也就厉害在收拾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上,一个个被她管得不敢犯一点错,待到要对付别人时,我的妈妈却束手无策了。

那是一个下午,我和往常一样,放学后去小龙潭上刮芋头。刮芋头就是削土豆,小龙潭是我们村唯一的一口井,就在学校外面,学校其实是以前的寺庙,井水常年不断往外冒水,冬暖夏凉,村民喝水洗菜洗衣服饮牲口全靠它。小龙潭估计是村民们加了敬爱的称呼,小龙潭的水,记录着全村人的人情世故,年轻的媳妇们一边洗菜,一边问候着来担水的长者,也抱怨着家里的婆婆。婆婆们一边揉搓着一家人的衣服,一边数落着家里的媳妇。

最单纯的就是我们那群小孩子了,抢占狮子头是游戏,那尊刻着泰山石敢当的石狮子,被我们骑得光溜水滑,即使大人们一再告诫骑石狮子会眼睛疼,我们也在所不惜。

放了学刮芋头,在我们看来,也是游戏,虽然那时土豆是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餐食,每天必须刮一簸箕,晚饭时煮着吃、炖着吃、炒着吃或者随便怎么吃,反正我们负责刮好就是了。我们去刮芋头,那是同学们在课间就约好了的课外活动,等放学,匆匆忙忙抬一簸箕土豆就跑到小龙潭上,一字排开,洗好,刮芋头比赛就开始了,一次十个,挑好放在一边,左手拿着土豆,右手捏着刮子,摆好架势,等一个同学喊一声“一百齐(预备起)”,我们就唰唰唰地刮开了,头都不带抬的,姐姐和我总是要把土豆刮得白生生的一丁点皮也不留,妈妈又只让我们吃大的,小的都捡去喂猪了,所以我不太容易赢,我的手太小,圆溜溜的土豆在手里很难转过来,我经常因为这个窘境被她们取笑,可是妈妈到现在也没有为过早把我丢到学校而有丝毫歉意。

我们那年代,八岁上学是正常达到要求的,十一二岁才去也是屡见不鲜的,可我才六岁,不知怎么就被弄进学校去读一年级了,据说是因为老师知道我能从一写到一百了,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老爸老妈真是擅长拔苗助长,我太小了,除了学习好,别的都很难比得上别人,要不是那句“我告诉我哥哥去”有着不可想象的震慑力,估计我要被大同学欺负死。

事情就发生在那天下午的刮芋头比赛上,我破天荒地赢了,因为我旁边那个女生实在太笨了,那个女生黑胖黑胖的,似乎不会笑,我们就没谁见她笑过,她的妈妈又瘦又高,也不会笑,我们都怕她,我的妈妈虽然厉害,我们兄弟姐妹的同学朋友们却没一个怕她的,我家院子里,每天晚上都有我们的小伙伴玩玩闹闹,有时别人家的妈妈会骂,我妈妈却不骂,小伙伴们就爱来我家闹。

那个黑胖的女同学眼见要输了,她就搅一下水底,清澈见底的水塘子就浑了,她粗壮的手臂往我这边一插一捞,我刮好的十个土豆就只剩了九个,她的十个土豆里就躺着一个白得晃眼睛的另类,我说那个是我的,她就骂我,什么臭啦烂啦瞎的那些咒园子的脏话,汩汩地从她嘴里流出,那是我第一次被别人骂脏话,丢了土豆。

输了比赛,还被骂,我哭兮兮地回家告妈妈,我妈竟然没当回事,毫无反应。于是我气鼓鼓地说出了那几句我根本不知怎么反骂回去的话。当时妈妈手里在做事情,本是随口在应对我的告状,说到那骂人的话……她突然间停下,没了下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说不出口。我就知道,要是吵架,我的妈妈,根本吵不过那个同学的妈妈,我和同学吵架,她连教我都教不来!

我那时好憋屈,爸爸妈妈教我们的词汇,少得让自己的孩子在被别人骂脏话时只有瞪着眼睛听的份儿!“不要理她!”妈妈说,能把调皮捣蛋的弟弟收拾得跳脚的妈妈,此刻只是叫我不要理她!那一次,我觉得妈妈好笨。直到现在,我才知妈妈那时教给我的,竟然是无比睿智的真理!

我们都长大了,妈妈对我们却越来越好了。比如我工作后,周末回家,早上就可以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除非她叫我起来吃饭,不然都不会催我起床。老妈对我们的宽容,似乎都发生在我们亲身体验过生活的酸甜苦辣之后,总感觉母亲给我们的爱,是给倒了的。小时候,她以多么高的标准来要求我们几个小孩子,而等到我们都大了,她反而像对待小孩一般宽容到宠溺了!

当然,除了有一点还和以前一样,那就是一如既往地催我们“快去快去!”上中学的时候住校,周末回一趟家,星期天晚上回学校,我总是算着时间,一刻也不想早去。夏天,眼见着太阳西斜,我帮着爸爸妈妈收谷子,妈妈总是撵着我快去了快去了。冬天,大雪纷飞,我坐在暖洋洋的炉火边不肯动,妈妈也是撵我快去了快去了。

后来,我们都成家了,隔三差五总是回家聚聚,妈妈不是像有的妈妈,一再挽留,显得非常不舍,而是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开始催,要么催我哥,说我嫂子没得玩的了,要么催我姐,说娃娃眼睛涩了,要么催我,说明早上自习要早起,要么催我弟,说路远早点走,我们嘻嘻哈哈的一大堆人,就这样被她赶走了,一点都不想我们似的!

老妈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习惯,就是但凡我们想给她买什么东西,她都说她有,不要,勉强猜着买回去,她就说“这哈生生的,买了做什么啊!”刚开始我们以为她真有,后来才发现她其实没有,刚开始时我们以为她真的不喜欢,后来发现她在背地里,无数次地夸我们买的东西这好那好什么都好。

有时候我很生老妈的气,或者应该说生自己的气,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就活成了妈妈的样子,我的女儿遇到委屈,找我诉苦,明明每听一件,我都心疼得双手发抖,想把她拉进怀里,温柔地安慰一下,可不知怎么地,总是只会说一句“多大点事,想办法解决么就行了嘛!”生怕一点温情,会让小家伙脆弱到破防。

女儿给我买礼物,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第一次自己去旅游,特地给我挑了一个古典的手包,说合我的气质,她见我淡淡地放在抽屉里,却不知我实际是放在心里了,她在母亲节那天给我点了水果捞,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她只知道我没吃,却不知我在心里吃了很多次,她想给我什么,总是怕我瞧不着。

无论我读过多少关于母爱的文章,写过多少关于母亲的诗行,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母爱,无论是妈妈给我的,还是我给女儿的,好像都找不到现存的任何比喻,说老妈太冷嘛,她老人家其实是最暖的,那种只为孩子好的忘我式贴心!说老妈很暖嘛,我们又从未感受过慈母的软语昵哝。历经沧桑,我亦在慢慢老去,回想过往,或许正是老妈这种风格的爱,让自己在生活的千锤百炼中,不曾倒下,更不会迷失方向。

如果说父爱如山,那我的母爱,一定是一把宝剑,看似冰冷,却藏着火热的淬炼,锋利地守护我一生的行程,杵着可支撑疲惫,扬起可护我周全,就像我和女儿的一次闲聊:“都说小囡是妈妈的小棉袄,么妈妈是小囡的什么呢?”“防弹衣!”女儿脱口而出。

作者简介:

胡惠芬,云南曲靖人,自幼受家父影响,酷爱文学,现才得以文字温润苍白人生。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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