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色的头发迎风飘 文/唐巴
前一段时间下乡巡演,我又回到了故乡神河。
只走上街口几步,街坊邻居的大人们看见我,就打起招呼;“吃了么?啥时回来的?”他们的声音是温和的,善意的,这声音是热情是真实的,就像看到了久别远行归来的侄儿。我停下了脚步,站在街中应承着,不然,众人就会在你的背后指指点点私下里议论你;“哎!你知道不?那谁谁家的娃,这阵儿人家可是拽的很,刚过去,谁都不礼识”神河的街真是太小了,几步路的街我走走停停。大老远我就看到了我的母亲,她还是那一袭灰旧的大襟衣裳,花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迎风飘扬着。母亲已经76岁高龄了,似乎在我不经意之间,她就变老了!变得矮小了,走起路来也不稳当了。尽管我经常回去,但从她的眼光中仍显出一种喜出望外的神色。这种眼神总是给我一种安全而又踏实的感觉。只有在母亲身边,才使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感到还年轻,感到自己还是个孩子。
“回来干啥呢?你吃的是公家饭,甭把事不当事噢!甭瞎晃荡啊!”神河口的人把甭,念[Bao包]。这包字一出来,那就是在嚷人呢。我兴兴儿的回来,一见面就挨嚷。好一会儿我都回不过神来,脸上灰灰地杵在那儿。“吃了么?我给你做起。”“不了!我回来演出呢,公上准备的有饭呢。”“噢!”说完,她半会儿就又不再给声气了,转过身还是去给我找吃的。我母亲吃了几十年的斋,葱姜韭蒜,鸡鸭血腥,一概不粘。每次我们兄妹回家,我母亲总会买些成品的肉食招待我们,但当我们走后,她就要把空锅放在火炉子上烧得通红,直到把锅中的动物油气烧尽了才行。她弓起身子揭开一个水缸上的木盖子,打开一个纸箱子,取出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土黑色的东西递给我,我不想要;“啥子?”
我妈看出了我的意思,她说:“这可是好东西,这是神河顶上楼房河佬佬儿上的东西,这叫雪梨,下雪时才摘呢!好吃得很!我给别人治病,人家特意送的。你尝尝!”我咬了一口,果质又粗又涩,几乎没有水分,一口一个黄茬,我根本就咽不下去。她眯着眼睛凝视着我。“娃呀!你咋老了哇!,头发咋也麻完了?你的脸色咋灰蓬蓬的?”我不想道出心中的苦楚,不想让老娘为我担心,苦笑的哼哼了几声。“妈,我都人到中年了!”“噢!你平常要吃饱哇,不许杀鸡。你也少吃点肉,你看你肚子鼓的!你不许吃牛肉!牛好可怜啊!它劳动一生,临老了,干不了活儿了,就要杀了吃肉,造孽呀!”她也不管我听了没听,自己只管往下说。边说边翻翻这儿找找哪儿,原来是忙着给我沏茶呢。我妈知道我好茶!她解开一个大一点的塑料袋子,从中又取出来一个小塑料袋子,也许是细绳子扎的太紧了吧,她就用牙咬着绳头儿,用力撕扯。“妈,我来吧!”“甭管!坐你的!”
忙了好一会儿,我母亲给我沏了一缸子茶干饭,满缸子的尽是茶,水只有一口口儿。颜色深红深红的,我泯了一小口,心里想这茶变变蛋还差不多。“妈,我给你的茶叶呢?”“送人了。”“这茶咋喝吗?谁送的?”“我也记不清是谁送的了!”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一名“赤脚医生”,她最善长的是治风湿病,她的拿手绝活是针灸和草药,神河口一沟两岸经她治好的病人多的她都说不清。她的收费标准是一块两块,没钱的她还管饭,走时还找一些我们穿过的旧衣裳送人家。记的一年大年三十,家里小小的堂屋坐满了病人,几个黄皮寡瘦的孩子等她做饭吃,天黑了,人都走了,我们才吃早饭。那天头昏的感觉到今天我都忘不了。“妈,衣裳要穿好一点呀。”“好的!再好的也和乙烯袋子的料道儿差不多,再说,多了,难捡拾!高级衣裳那都是爱耍牌子人扎势子穿的,我有穿的就行,你甭管!”
去年冬天,我派媳妇和儿子去接她。父亲早去世了,我妈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神河,我想接她到旬阳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原想好好的伺候她,孝敬她呢。好不容易接下来了,起初,她还有说有笑的,在后来就沉默寡言。再下来她就连着衣裳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媳妇孩子问她,她哼一声就算回答。媳妇和孩子以为自己那里得罪了我妈呢!我问她咋了,她也不吭声。问急了,她才说:“娃呀!你还是把我放生了吧!我在这儿半山腰上五楼顶上,脚不沾地气受不了哇。在你这儿我没用处,等死呢!别人跟我约好了,我还要给人家看病呢。”其实,看到她煎熬的样子,我心里也想过,慢慢地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没想到她是实在熬不下去了!“咧!过几天,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母亲就悄悄地拿着她的换洗衣服回去了。我儿子起床上学时,发现他奶奶不见了,撞开我的门哭着说:“爸,我奶偷着跑了,我追她去!”我媳妇说:“看你把山顶上长的,硬要栽到河边,你在害人呢!”“我妈一辈子做活做惯了,不做点啥子心里慌!回去也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我安慰他们娘俩儿的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说。
其实,人被别人需要着才是幸福的。我懂我的母亲,她一辈子一直都在行善积福……
作者简介:
柴子彬,笔名唐巴,文革初中生,1981年进旬阳县汉剧团主攻架子花,1990年调文化馆,做群文文艺创编导演三十多年至今。
本期编辑:刘萧娇
责任主编:肖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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