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王文学自那次被宋昌印当众骂过一场之后,经了乖,见到宋昌印也比较尊敬了。他是一个“拐”人,从人们对他和宋昌印不同的附和态度中可以看出,如果想凭目前的威信基础要压倒宋昌印,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要压倒宋昌印,就必须先树立起个人的权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等到众人回过味转来求于自己时,才能达到顺理成章的目的。
他考虑了多长时间,认为要树立自己的权威,首先应该定位在自己助手的服从上。因为他对我的底子很清楚,我是一个既没搞过行政工作又没有和领导打过交道的人,很多事情都不会搞,好对付。加之他属于国家正式干部,我是农选干部,身份没有他“硬”,按尊卑之分他是应该欺负我的。另外,他家住在县城,我住在高山,没有他的见识广,从居住的地理条件来说,也应该是他玩弄的对象。
他在确定了思路之后,用的手段也很特别。那天,李平良送给了我一份文件,题头是《关于乡政府领导成员分工的通知》。那通知上面的条款印得很清楚:
“……经乡政府领导会议研究决定,政府领导成员的分工如下:
王文学:领导乡政府全盘工作,联系财贸、金融工作;
田自智:分管农、林、水、土管、民政、司法、公路、交通、广播、宣传、文教、卫生、乡村企业、农经站、内勤等工作……”
我看了之后,认为给我分的项目太多了。我一个初涉乡政府工作的年轻人,一下子把那么重的担子压给我,感到有些吃不消;再者,乡政府领导只有两个人,分工这么大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于是就问李平良,这文件是哪里来的?李平良很为难地笑了笑说:
“我也不清楚。文件是王乡长拟的稿子,也是他签发的。他把蜡纸刻好以后叫我印出来盖上章子,送交给有关单位了。”
当时政府也没有打字机,文件都是靠蜡版刻印的,谁写的字一下子就会认出来。我仔细一看,文件正是王文学的笔体!当时就感到十分恼火:你王文学和我住在隔壁,分工为什么连个风都不给我透一下?经过反复地考虑之后,决定还是去找他。
王文学听了我说的意见之后,一直没有言语。我也因为对他这种做法心里有气,坐在那里等着看他咋办。
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猛地问道:“你是啥意思嘛?”
“我就是刚才说的那些意思!”
“那现在文件都已经发出去了,你说咋办?”
“分工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看能不能调整一下?”
“那不行,政府实行的是家长制!我把文件都发出去了,你又要这样搞,叫我咋下台呢?”
“王乡长,”我站起来准备走了,“你要那样地说呢,那我就不再说了!这工作我也不搞了,马上向区委写申请,仍旧回我的信用社去!”
“甭忙,甭忙!”他起身拉住我的手说:“自智,政府领导就咱俩人,不管你搞我搞还不是一样?有些项目就是分给你管,那我还是要搞的嘛,咱俩有啥不好商量的呢?”
“那你把分工调整一下!”我坚持说。
“老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事我确实做得有些冒失,你就原谅老兄这一次吧!你如果一反映到区上,领导不就会说我们的班子有问题?这一次就这样搞下去算了,以后有啥事,你一说,我如果不伸手就算对不住你!”
唉,话说到这一步,我就不好再说了!我不可能和他僵到底吧?
王文学说话还算是讲一些信用,初开始一个多月,我下村,他坐镇指挥。我在每次回单位以后,晚上总是耐着劳累,向他详细地汇报各村的工作情况。他也不客气,一般是先批评我一些没有做好的地方,然后提出解决遗留问题的办法。我开始时有些受不了,对他这样不留情面的指责还有很多意见,后来时间长了,见他也说了一些对我有用的东西,于是就按照哲学里面所讲的,利用“扬弃”的办法来和他接触,对他多少生出一点信赖之情了。
……
一转眼又是阶段工作总结的时间到了。乡党委研究,鉴于乡上新班子上任时间不长,很有必要开一个规模较大的会议,把全乡的村支书、主任、文书、民兵连长、妇联主任、村团支部书记、各村民小组组长统统召集起来,总结前一阶段的工作,安排下一阶段的任务,另外也使全乡的村组干部能熟识一下新上任的领导。
这样大型的会议,伙食安排是相当重要的。大会前,朱玉分找到王文学,问他伙食咋安排。王文学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我们政府领导有分工,你找田自智去!”
这话很原则,也无可挑剔。我只好和朱玉分一起先到粮站打了借条,借了两百斤大米,又到供销社赊了一些油、盐、烟、酒。当时给几个单位言明:会议结束之后马上就结账!
散会后的第二天,几个单位拿着发票来要钱。朱玉分还以为这是现成的事,就去找王文学签字。王文学把发票看了后就往旁边一甩,“一天的会议能花费这么多?这样超标准是谁批准的?谁办的谁负责!”
谁批准的?这真叫人哭笑不得!当朱玉分把发票送给我时,我只好挺着脸又去找王文学,向他反复说明会议费用还是精打细算的,如果不给报销我就没办法给各单位交差。他挨了半天,看来也确实找不出什么岔子了,这才慢腾腾地说:“那也得等几天才能报销,乡上当时没钱!”
没钱?我在赊账之前问过会计龙忠贵,他说钱是现成的,只要王乡长把字签了,他保证不扯皮。现在王文学又这样说,算什么?这不是有意给我难堪么?
我作为一个副乡长,自己有气只能装在肚里,总不可能把苦水向粮站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去吐吧?还得装住!最后只好又到供销社,再到粮站,好话连好话,给人家推了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月底,各单位都要扎账。这下几个单位不客气了,他们派出了原来经办的人员,坐在我的办公室内,不给钱不走人!
我无法,只好整天拽着王文学,求爷爷告奶奶地请他把字签了。他见我逼得紧,就索性到各村转去了,不回来。
万般无奈,我只好先到龙忠贵手上打了借条,把账给开了。
当晚,我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没意思。无奈之际只好提起笔,向王忠寿写信,向他汇报了近一段我到乡上的工作,倾吐了自己的苦水。
区上领导真英明,他们对我们这一拨新上任的副乡长一直都很关心。像我这样的境况,很可能在其他乡上也存在着,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我寄给王寿忠的信将近一个月,区委就发了一个文件,通知各乡成立财政所,所长由副乡长兼任。我们冷水乡只有一个副乡长,我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财政所所长了!
随着区上文件的下发,我们乡党委也对政府领导的分工作了干涉。宋昌印从区上开会回来以后,就及时召开了党委扩大会议。他在会上指出:我们是农业乡,乡长理所应当抓住农业不放;交通这样闭塞,十八个村只有乡政府住地以下三个村通公路,这样的重大事情,乡长不上手,还谈什么抓大事?经宋昌印插手,王文学只好把我分管的农、林、水、公路交通和民政工作挪在了自己的名下。这样,我一下子觉得肩上的负担轻多了,白天吃饭有味了,夜晚也能睡着觉了。也正是从那次调整分工之后,我才算在乡政府工作中逐渐地进入了角色,行使起了副乡长的职责。
【选自长篇小说《变迁》第十七章:第一个搭档】(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登庚,男,汉族,大专文化程度,共产党员,出生于1960年11月,家住旬阳市白柳镇佛洞村。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人文学会会员,旬阳市老促学会会员,在四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1978年高中毕业后,历任代理教师、大队会计、信用社信贷员。1984年任副乡长,从此在乡镇历任乡长、党委书记、人大主席,期间参加党校在职函授学习两年,离职在党校学习一年,在职参加《清明》《希望》小说函授学习两年。回县级单位工作后,历任正科级纪检组长、副局长、四级调研员。平时爱好文学,公开出版三部书,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变迁》。
本期编辑:陈羽
责任编辑:刘萧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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