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冯家山 文/闰土
冯家山举世瞩目,当年我上冯家山工地时,只有十六岁,中学刚刚毕业。
记得那年教育系统正改革,高中停招,我只得回农业社参加劳动。
忙罢领的中学毕业证书,没有两个月,冯家山工地换人,队长一考虑,我年龄小,让我去冯家山工地,也可充一个人数,刚回来的学生,在队里也干不成啥,队长就这样决定了。
队长是门份我二爸,按二爸当时的说法,对我是一种照顾,去冯家山工地的人,每天队上可补助半斤粮,另外还比在队上劳动多加两分工,当然去的人不管年龄大小都统一加二分工,有的人想去,队长还不派他呢?
娃娃就是好奇心强,当父亲告诉我后,我高兴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虽说还有三天的准备,这三天,在家里,队上按正常上工对待。按我心里想,恨不得明天就走,去看看那里美丽如画的风景,看看那我从没有见过的世面。
第四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母亲给我擀了面,调了一碗干面,因为要出远门,母亲再三叮咛我吃饱,又帮我装好了换洗的衣服,还装了前天烙的两个锅盔馍,又帮我装了碗筷,并再三叮咛我出门要吃好,她老人家还说: “如果活吃力,不习惯,就赶紧回来。“母亲说着,我看到她眼圈都红了。我急急说道: "妈,我都长成了大小伙了,我能撑得住,放心。"
我知道,按队上规定,两个月一换人,那就是说,去冯家山工地不管怎么要干够两个月,才准回来。
三爸、二叔、黑娃,四个人就这样走了。
四个人,拉了两辆架子车,装上铺盖,一路说说笑笑,走走歇歇,肚子饿了,架子车上有自带的锅盔,渴了,有军用水壶装的水。
记得那天走到工地,都晚上十二点多了,幸亏二叔知道地方,才打门叫窗子的把门叫开了,我们几个人都人困马乏,把被子一解开,随便倒在麦草铺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也没吃饭,直睡到快上午十二点了,工地上人都回来了,我们才拿着碗筷去吃饭。
那时生活困难,上午吃的是糁子面,稀拉拉的,我打了一碗,忙去住的地方,泡了一片锅盔,才免强吃够了。
吃饭发的饭票,细粮七成,杂粮三成,杂粮一般是玉米糁子,细粮指的是麦面。
下午,我们几个办理了灶上的手续,领了饭票,整理了一下铺,那住的地方是一个大通铺,能住十多个人,也就是在土地下铺一层厚厚的麦草,再把带来的褥子被子一铺一盖。
第二天我们上工,我村上原来那几个人回去了,我们两人一辆架子车,拉上土,向坝面倒去,那里有专人发牌子,一车一个牌子,一个班拉二十车就算完成任务了。
冯家山工地大,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不为过,拉架子车稍不操心,就会碰仗,不是架子车轴头相碰,就是架子车辕互相插在一块,工地上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不绝于耳,还夹杂着高音喇叭的吼叫声。
初来乍到的我,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没见到这么多架子车,还有那吃饭排队,就连早上洗脸打水都排着队。
人常说:"人多了吃饭香。"不知是工地上劳动强度大还是人吃饭吃抢槽,每顿饭一碗往往不够,我带来的馍三下五除二,不几天就吃完了,那饭票,哪里经得住吃,二十天的饭票,不到半个月就完了,就这还不算家里带来的馍。
我喜欢看书,来的时候就借了一本《红楼梦》,还有《第二次握手》《林海雪原》等等。那些天我看完书后,就开始点饭票了,筹划着一天吃多少,按规定饭票不能多吃。
那饭也没有油水,不是大白菜,就是大白萝卜,有时生吃,有时煮熟凉调着吃,灶上馍一般都是玉米面和麦面的笆笆馍,也有蒸馍,那蒸馍名义上一个四两,但我看连三两都不到,如果放开吃,说实话,我一顿能吃四五个。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工地的编制,都按部队编制,一个小队为班,大队为连,公社为营,县上为兵团,听说有几个县参加打坝,那就是几个兵团。
工地上人多热闹劲冲淡了我的困乏,下班了我也爱站在村子那制高点上,看那农户住的崖上面,看风景、看树木、看花草,有时喜欢看村上那一只只大花狗,还有到处乱窜的猫,还有在崖背上杂草中拴的一只只绵羊。
我手上打起了血泡,三爸忙拿他钱给我买了双手套,我吃饭的饭票没有了,三爸领上我又领回了,三爸不止一次的对我说:“娃娃放开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票实在不够了我给你借,千万不要饿着。”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心疼我,临走时专门对我三爸交待的。
八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知了在一棵棵野枣树上叫着,那纺线虫也乘着热闹,在午后炎热的气候中吼着,换了班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在村子的树下,享受着吹来的一股股凉风。不远处的工地上,民工们赤着膀子,戴着草帽,汗流浃背地干着,高音喇叭里时不时播放着毛主席的语录,还有几首歌曲,人们无心听这些,只盼望马上拉够定额,回窑洞睡觉。
有一天吃过午饭,我正准备睡一会儿,昨晚看书睡的太晚了,三爸领着一个人走过来,那人戴了一副眼镜,他对我说:“听说你爱看书,还会写材料,咱营缺一个通讯员,想让你去弄个报表,闲了写个报道。”我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脸一下红到脖子上,虽说在学校爱写,但走到社会上,那就很难说了。我望着那人,结结巴巴的说:“我不会写,你们另找人吧。”三爸急的忙向我使眼色,还偷偷把我衣服拉了一下,我明白三爸的意思,他让我立马答应。
来人望了望我,临走时说道:“你考虑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了,明天早上八点来营部报到。”
那人走了,三爸急急的对我说道:“这事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多好的事儿,这下我侄儿可吃上轻省饭了。”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惶恐不安的来到营部,我看到几个人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那个戴眼镜的见我来了,忙向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介绍了我,又转向我说道:“这是咱营副营长,专管宣传的。”
以后我就踏进了营部大门。停了两天,他们让我把铺盖搬来,我和另外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小伙同住一个房子,睡的是床板,那时睡床板的大都是连级干部,别提我有多高兴。
我在营部,属我年龄最小,每天我早早起来,洗刷完后,就把办公室打扫一番,把办公室桌子櫈子也齐齐擦一下,没几天,这办公室主任还当面把我表扬了一下。
上班,我除过在工地上帮助打个杂,顺便写一点小报道,让领导审查完后,让工地广播室里播一下,有时我统计一下进度,也送到广播室做评比。
不知不觉两月过去了,我们队上又要换人了。营部又和连队联系,说我表现好,要继续留用,连队也同意了,就这样我被留了下来了。
在这冯家山工地,我一共干了一年半。
在那里,我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学会了怎样做人,也写了不少报道,后来有些报道还被市一级媒体采用。
冯家山,是我的留恋,是我初踏进社会的第一步。为我以后走向社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作者简介:
闰土,原名杨润杰,农民,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扶风县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天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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